请君怜(6)

2025-10-07 评论


沉默依旧持续着,就在杜瑄儿几乎以为他们两人将如此对坐一夜之时,赵湍归终于开口。

“杜瑄儿,既然妳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杜、赵两家的权势,我们断然必须相处一辈子,不得毁婚。所以,有些事,我想我们还是趁现在说清楚得好。”

赵湍归语气中浓浓的不善与敌意令杜瑄儿错愕地抬起头。

直视杜瑄儿那惊诧与不解的目光,赵湍归强自抑下泛上心头的罪恶感,告诉自己是他们逼得他如此,杜瑄儿活该是代罪羔羊!

他快意恩仇地续道:“妳听好了,纵使妳是我名义上的妻子,这辈子仍休想我会爱妳,清楚了吗?”

名义上的妻子?可真是伤人的一句话呀!

“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吗?还是我的家人曾得罪过你?”杜瑄儿怔愣道。

他怎能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在她已将自己的心遗落在他身上之后!

“为什么?”赵湍归惨淡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娶妳,因为我被迫必须娶妳,因为妳是杜中书的掌上明珠,让我没有理由拒绝娶妳,更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憎恨这门亲事!”他移近她,一字一句地说。

他很清楚,就算成亲对象不是杜瑄儿,也必然会有其他女人的出现,因此他只能抱着拖得了一时是一时的想法。坏只坏在杜家权势太大,让他连拖延的藉口都没有!

杜瑄儿被他语气与表情中的阴沉骇着,想后退,奈何她本来就坐在床上,无路可退,因此只能一直往后倾身,用两手支撑着身子不致向后摔倒。

“是否你不愿与我成亲的原因是,你心已另有所属?”杜瑄儿几乎是反射性地颤声轻问。

惊异于杜瑄儿思考的敏捷与聪慧,赵湍归目光炯然地瞪她一眼,而后转身,冷漠而残忍地说道:“我很高兴娶到聪明若妳的妻子,希望妳以后不会为我带来麻烦。”一方面赞许杜瑄儿的聪明,另一方面也是警告她别想在王府里兴风作浪。

赵湍归话一说完,便大步踏离了新房。

直到房门被大力关上,杜瑄儿心碎的泪,才缓缓沿着让胭脂妆点成喜气的面颊流下。

这就是她满心期许的幸福吗?这就是所有人口中再完美不过的天作之合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事竟至此?

合掌接住不断滴落的泪,这竟是她的洞房花烛夜!那因沾染脂粉而透出微红色泽的水珠,是否就是她那被刨刮而不住淌血的心?天啊,谁来告诉她,她做错了什么!

望日圆满的月,尽情洒落它的光亮,照在所有作乐的人身上。

恣意绽放的繁花丛中,有不甘寂寞的虫鸣唧唧,与喧闹的人相和着。

尘俗依旧,自然运行不变,谁会在乎,世上多了多少伤心人?

ΩΩΩΩΩ

亮若银盘的月,高悬碧落,四周不曾停歇的虫鸣与前厅隐隐传来的喧闹声相融,却衬出后院的幽阒与静谧。偶尔有几许凉风吹动一角刻意栽植的竹林,奏响竹叶乐鸣;拂过亭下水波轻扰,形成潋滟的姿色。在筑于水上,以曲桥连接两岸的悠然亭内,一身纯白的男子伫立着,月华洒落其周身,衬得他恍若出尘。但围绕着他的那股萧索与落寞的沉重气息,却打散了他四周那迷离得仿佛不属于人世的烟幕。

欧阳珣好不容易才逃离前厅那些半醉狂闹的人群,并非他不喜热闹,只是实在没有作乐的心情,只想好好地透口气,一个人静一静。

凝神望着水中仍有不肯安歇的锦鲤,优闲自适地享受月夜的清凉,他有些许出神。

如果人也能如此自由无拘,该有多好?

为何人世总有那么多牵累?为何人世总会有那么多规条?牢牢将自己捆绑其中,动弹不得。

总是这样,不觉累吗?如果他能不看、不理、不应、不管世俗,是否……

呵,究竟是上天蓄意捉弄、是天负他,还是他自己不愿认命地作茧自缚?

思绪翻飞,眼神随之慢慢地变得空茫,仿若看向某一定点,实则已失焦距。

他只想让自己沉溺,耽陷于属于自己的落拓伤情的氛围。

缓慢而熟悉的脚步声渐次传入他耳中,他没有回头,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直到来人走入亭内,在他身后站立,两人如此僵持住,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亦没有人有所动作。

过了约莫一刻,欧阳珣终于打破僵局。

“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你何忍放新娘孤单一人独候春宵?”

“娶她的是赵王府,是两家的权势,并不是我。”赵湍归冷冷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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