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凛阳在地上滚了一圈,奇迹似的竟无任何损伤。她自地上迅速地爬起,入眼的是“红焰”载着萧慕堇坠下山崖的最后一瞥……她奔至崖边,徒劳无功的试着想抓住他,就算是他杀了爹爹,就算他害死余哥哥,就算他真该死,可她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落崖下而无动于衷,“啪”的一声,她所构住的一小片衣角因过度拉扯,应声而裂,一股淡得几乎闻不到的香味拂过她鼻端,飒飒冷风自崖边灌进她瘦小的身躯,好似有些东西飘浮在空气中,她缓缓低头,只见几片干燥枯萎的栀子花瓣落在崖边,微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知自己呆立了多久,只知道龙昊瞳自后边将痴傻跪趴于崖边的她拉起来,气急败坏地问道:“萧慕堇呢?”
她缓缓面向他,一双眼在他脸上来回不住梭巡,而后以几不可闻的气音轻声道:“……落下去了。”
★★★
凤凛阳迷迷糊糊醒来,四周的寂静强调此处人烟罕至,她凉了掠发鬓,嘴角扬起一朵苦笑。
“小玟、小玟?”她下床走动,寻遍房里也找不着这镇日为伴的小婢,许是找方隽去了吧?
她斟了杯茶给自己,脑子里却浮现出浴血的余哥哥跌入河里和萧慕堇在落下山崖前的最后一瞥。“啪”的一声,杯子跌碎在地,她痛苦地抱着头,她不要想起,也不愿再忆起那会将她的心分解得支离破碎的场面,她并不想要谁死呀。
她开始怀疑起自己,在褪去满口仁义道德的表皮后剩下些什么?在大仇得报后她并未获得一丝安慰的快感,反倒是镇日惶惶不安、心神不宁,这便是当初她一直想得到的吗?
耐不住心头的寂寞空虚,她决心至外头透透气。一开门,忽闻一阵桂花香,这才忆起:今日都十一了呢,再过四天便是大婚的日子了。
她朝天呼了口气,总览这过分清冷的气氛是种预兆,一种预言她将什么都得不到的兆头。
自她被接回宫中后,皇上不曾至房里和她单独见面,甚至于在众人谈笑时,可见他回避的眼神,有意无意、若有似无的拉远两人间的距离。众人窃窃私语倒是多了,浮动的眼神好似宣判她是一个失贞不洁的女人。记起自己曾大言不惭地向萧慕堇夸口,只要她向皇上解释清楚便会没事,今日想起,反更觉讽刺,她几乎忍不住同情起不明事理的自己了。
漫游至假山流水旁,她蹲下身,托着腮帮子,瞧着清澈见底的池水中鲤鱼悠闲自在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假山后一阵啜泣声传来。
她还来不及出口拍询,又听得一个压低的男声哄着那啼哭之人。“快别哭了,这么个哭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就别哭了吧。”
“我怎能不哭?心里苦自然是要哭的,倘若你嫌烦,那走呀,我可没拉着你不放!”小玟止了哭泣,因愤怒的关系将声音拉得老高。
“你、你──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嘛。”方隽困扰地搔搔头,老实的脸上染了些猪肝色。“有问题便说出来一起商量嘛,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就是不能解决嘛!”小玟泄恨似地奋力捶了方隽肩头两下,又开始嚎啕大哭。“外边流言漫天飞,每个人都在比恶毒难听,连我去膳房,人家都对我指指点点的,如果给小姐听到了,她一定很伤心难过的,这些就算了,连皇上都来落井下石。”她等方隽帮她擦完鼻涕眼泪后,又续说道:“人家说,他要将小姐的储妃头衔撤了,你说怎么办?”
凤凛阳全身如遭雷殛,动弹不得,撤了她储妃头衔?撤了她储妃头衔?她远在等他来亲口问她。还以为他会相信自己,却又怎么料得到在他平静的面容下,竟是在计算这些事?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动作竟是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狠心无情?
极度狂乱中,她只知道自己在奔跑,跑向何方、又该上哪里去,却是半分概念也无。她冲上了回廊,在转身处迎面撞上从另一端过来的身影,整个人跌在地上。
卷宗飞散一地,此起彼落的斥喝声不绝于耳,可她听不见,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地上白绢上数个斗大红字──“凤凛阳已失贞节,于礼不合,请皇上另寻其他闺女为妃”。此时来人也认出这不长眼睛的冒失鬼竟是储妃,收了口不再叫骂,默默指示一旁小太监收拾满地狼藉。
龙昊瞳悄悄在众人身后出现,一脸复杂神色。他犹豫半晌,最后终于开口:“‘凤影’──”
他想说什么?他要说什么?凤凛阳猛地回头,一颗悲伤的泪滴夺眶而出,缓缓滑下脸庞,最后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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