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吗?
拓拔雷掀起帘子,探出头去。
比起广大的大漠,十天半月看不到人烟的边塞,这两旁都是鳞次栉比房屋的青云街就显得狭窄多了。
可这却是他的故乡啊!
记得他甫上战场时才刚满十五岁,而今一晃眼八年过去,在边关的风霜雨雪磨砺之下,他已经由一个毛头小子成长为赫赫威名的拓拔大将军了。
威名有了、战功有了、荣华富贵也有了,可是一颗心倒觉得有些寂寞呢!幸好他还有吕郦,这温婉美丽的女子用她的柔情填满了一个战士的心。
腿上的伤口仍然持续疼痛着,可是一想到美丽的未婚妻,拓拔雷的心却是甜滋滋的。
「大哥,要去叫门吗?」申元询问。
这一大早就登门拜访似乎有些于礼不合,不过大哥已经好久不曾见到吕小姐了,这点小小的失礼应该还能包容吧?
「还是──我自己去吧!」拓拔雷阻止了他。
「可是你的腿……」申元有些担心的。
在那场决定性的战役中,拓拔雷身负重伤,如果不是申元拚死相救,他这条命真的就送在战场上了。
粗糙的大手抚过仍未痊愈的伤口,拓拔雷刚毅的脸上不由掠过一抹苦笑。
比起其它伤处,他腿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瓦剌人用的是毒箭,等申元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回来时,已经延误了救治的时间。而他的这条命虽然救回来了,可这条腿也算是废了。
不知事事皆要求完美的郦妹,会怎么看待他这个已经不再完美的未婚夫?
拓拔雷不觉有丝恍神。
「大哥?」看出了他的恍惚,申元不安的唤道。
「没事的,千里万里都走过来了,这点距离不碍事。」拓拔雷回过神,用力撑起身子,蹒跚的步下马车。
瘸着腿走了一步又一步,侍郎府大门愈来愈近,近得能看见门上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红红的灯笼皮,上面有两个大大的「喜」字,衬着朱红色的大门更显得喜气洋洋。
「莫非吕家小少爷刚娶妻?」只是不知怎么的,申元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不会,郦妹的弟弟才十岁而已。」
吕侍郎也算是晚年得子,对这儿子一向宠得很,为此吕郦还曾不只一次向他抱怨过呢!
「莫非吕侍郎知道大哥今天回来,所以想给你一个惊喜?」申元的笑容勉强至极。
「这不可能。」拓拔雷摇摇头。
朝廷中书信传递的手续一向复杂,七转八转的,恐怕他没死的消息还没到兵部呢!吕侍郎只是区区户部侍郎,又怎可能会先得到他要回来的消息?
也因为这样,拓拔雷才会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就怕吕郦得到他阵亡的错误消息后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想到这,他的手不自禁的探入怀中,轻抚着那已读了无数遍的书信。
那上面,吕郦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妾心如盘石,死生皆随君。
昔日的坚贞誓言犹在耳边,得妻如此,他还有什么好彷徨的呢?
拓拔雷不禁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踏上台阶,他伸出手正想敲门,朱红色的大门竟「吱呀」一声打开了,他伸出的手差点就敲在一张老脸上。
「大胆!」穿着官服的人厉声斥责。
好熟悉的声音!
「岳父大人?」拓拔雷没想到竟会遇见正要去上朝的吕侍郎。
「……岳父?你是谁?」吕侍郎夺过家人手里的灯笼,往来人照去。
橘红的光晕照亮了一张刚毅的脸。虽然他整个人瘦削得脱了形,可是那眼神、那骨架、那语气,无不透露出他的身分──威武将军拓拔雷。
「拓、拓……你、你不是死了吗?」吕侍郎手一抖,一盏灯笼掉在地上,很快烧成了灰烬。
「吕大人,我家大哥当然没死了。」申元走过来,笑嘻嘻的指指门前悬挂的红灯笼。「否则贵府这喜事不就没有新郎倌了吗?」
「喜、喜事?」吕侍郎差点没昏过去。
「是啊!您老不也是急着要给他们小两口办喜事吗?连红灯笼都挂了,难不成还有假?」申元嘴快的抢白道:「就算您想给我家大哥一个惊喜,也别这么着呀!」
「可、可是……」
「莫非郦妹出什么事了?」吕侍郎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让拓拔雷心生疑窦。
1心如盘石,死……
揣在怀里的信彷佛烧红的炭火一般炙烤着他,那个「死」字让他忍不住颤抖了!
莫非、莫非他还是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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