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好像有点害怕,但还是恼怒地骂道:
「你……你们这些外地人,别以为这样算是帮了个大忙……算是正义!那些人会回来这儿报仇的!没人管得了他们,你救了那两个人,却害了更多的人!」整个村镇都会被拖下水的!
她望著少年,拳头握得好紧。久久,才跨出客栈,连大街上围观的路人似乎也都在窃窃耳语地指责著。
邢观月跟在她後头,她沉默,他也不出声。走了一段距离後,才听她道:
「啧,还以为今晚可以睡到床呢,这下子要带书呆上哪儿落脚去?」等入夜他又睡倒,她就把他丢在路边,哼。
她的抱怨不是顶大声,隐隐约约地透进邢观月的耳,他先是怔了怔,而後,唇旁挂上一抹莫名的清丽笑意。
「恩……恩人!」刚才的妇人带著已清醒的女儿,在街角边唤著。
祖言真停下,她们母女立刻跪倒,边磕头边道:
「谢谢恩人大恩大德,谢谢!谢谢!」她们什么都没有,除了反覆用言词表达的感谢。
祖言真一楞。「好了好了,你们可别害得我折寿。」年纪大的怎能对年纪小的跪拜磕首?真是。
「啊?」妇人傻住,就被祖言真扶起。
「哪!」她从衣袋里掏出一些银子,塞到女孩手中。「这给你跟你娘,快点离村,别待这儿了。」否则那帮家伙来了,第一个就找上她们。
「恩……恩人,您已经帮了许多,咱们不能……」妇人推辞著。
「别婆婆妈妈的,说起来,这也算不上是我的钱。」她挑眉,将笠上的薄纱翻开,用著那异色的瞳眸瞪著她们,面目狰狞道:「告诉你们,我不是什么恩人,是个专抢人财物的恶徒,没钱就去打劫,跟那些无赖没什么两样的!」语毕,根本不管那母女会有什么反应,放下帽纱後转身就走。
邢观月望了那母女俩一眼,才移步跟上祖言真。
「……祖姑娘,为什么你要当山贼?」他问道。
她顿住。脑海中闪过掌柜的气忿、少年丢掷的馒头,还有许许多多人的无言控诉,没回头,只寒著声道:
「因为做好人很蠢。」
若是不比坏人更坏,就只能像村里的人一样懦弱而已,她绝对做不到!
「是吗……」邢观月微低首,看到了她紧握的手心。
被留下的妇人先是被祖言真不同於常人的眼睛颜色吓了跳,听到她撂下的那一席话後又不觉发起怔;一旁的女孩则是握著掌中的银子,她的颊边还有著适才被男子殴打的热辣疼痛,盯著那就要远去的背影,一咬唇,抬起手圈放在嘴边,朝著祖言真的方向放声地喊叫:
「谢谢你!恩人!谢谢你!」重复又重复,吸气再吸气;就算脸很疼,就算头很晕,就算其他人都怪恩人做错了事,她还是一定要说:「谢谢恩人!谢——谢——你——」连妇人也回过神来一起喊了。
邢观月瞅著祖言真,在白纱底下寻到了那掩不住的悸动,轻声说道:
「其实……做好人并不会很蠢。」美目因为微笑而微微眯著,倾身朝前。「对吧?祖姑娘。」和她平肩并行了。
没来由地,她笠帽下的蜜色面颊一红,使劲地撇过脸,用力地瞪住他。
「少罗嗦!别以为我没绑著你就得意了!」
「……邢某失礼了。」好抱歉地退下。
「你不要咬文嚼字!」听了就烦!
「……是。」完全没有反抗。
不只做好人不蠢;当俘虏……原来也是挺令人愉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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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明月给厚云遮了住,落下一片昏暗。家家门户紧闭,街上冷冷清清,连打更的也没出来,像是在防些什么似的。
祖言真俯在一房顶上,小心翼翼地观察著村口的风吹草动。
约莫三刻过後,远处逐渐有火光接近。她立刻翻下身,贴近矮墙,定睛细看那来势汹汹的一群人,果然在最前头发现了之前被她整治得灰头土脸的锦衣卫!
「不会吧……」她睁大眼低喃。
真给那家伙说中了啊……
事实上,她和邢观月并没有立刻离开,总之她是想,自己惹出来的祸端得收拾乾净,所以便在附近找了间荒废的破庙,准备丢下碍手碍脚的书呆,自己一个人应战。
不料——
「祖姑娘,你要去哪儿?」
「你管不著。」甩下包袱就要走人。「我现在没空理你,你想逃就逃吧,运气好的话,你还回得去;不过若是被我追上了,那就算你倒楣。」都已经给了这么太好机会,要是最後仍兜在一起,只能怪老天爱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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