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娘侧眼瞪著书桌后头的屏风,没好气地走到屏风后,瞪着正趴在软榻上的文字觉。
“文字觉,能够这般大刺刺踏进你书房的人,除了我,还会有谁?”
他向来不近女色,尽管在利悉带他上花满阁之后,他偶尔会沾染上女色,但依他的性子,他是绝对不可能带回府里的。
而她,是特例中的特例。
“九娘?”趴在软榻上头的文字觉努力地撑起身子,一双醉得迷离的黑眸直瞅着眼前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夏九娘。
“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你居然特地上门来找我……”文字觉粗嗄地道,乏力地又合上眼,看似疲惫极了。
“你还敢问?”夏九娘语气微嗔,少了几分婉约,表情多了几分不悦。“你明知道我甚少踏进这儿,倘若会踏进,定是有要紧事,你还问得出口!?”
真不敢相信,他真是把利悉的忌日给忘了!
瞧瞧,他这是什么德行?下巴上头的胡髭也没修,一头长发任其打结散乱,身上的袍子几乎皱成一团。
他到底是醉上多少日了?瞧他这落魄模样,根本和城门外的乞丐没两样!
上回他上花满阁,八成是他这一阵子最为像样的一次。
“啐,有什么要紧事?”文字觉粗嗄的声音不若以往那般圆润低沉,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耐,“上回上花满阁时,怎么没听你说起?”
“没听我说起?”夏九娘不禁提高音调。“你敢说我没提?分明是你早已经醉死了,我说的话,你哪里听得见?害我像个疯子般自言自语了老半天,你却醉死在我的房里,叫也叫不醒……”
这笔帐还没同他算哩,他倒还敢同她问罪。
文字觉乏力地打了个呵欠,“九娘,你向来婉约得很,怎么近日瞧来,倒有几分晚娘脸孔了?”
“你说我晚娘脸孔?”
“可不是?记得以往你可是轻柔得很,举手投足婉约得像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怎么今儿个瞧来……”
文字觉半眯起迷人的黑眸,睇着夏九娘单手擦腰,另一只手怒指他的茶壶模样,不由得放声低笑。
“你敢笑我?”夏九娘不由分说地抬腿踹向前去。
“唉唉唉……”文字觉疼得缩回腿。“你何时变得这般粗鲁来着?利悉若是地下有知,他会哭的。”
“他瞧见你这鬼模样才会哭!”
说她粗鲁?在花满阁那等烟花之地,柔顺婉约能挑得起重担吗?再者,她今儿个会变成这模样,还不都是拜他所赐?
倘若不是文字觉老这样气她,她又怎会惯了动手动脚的习惯?
“利悉瞧见我这模样,他会夸我懂得享受人生。”文字觉不以为意地挑唇勾笑,淡淡的笑意带着些许的疯癫和突兀的自嘲。
“我呸!”夏九娘冷啐了一口。“我不同你闲聊,你该起来洗脸整装了。”
真不知道当初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成为莫逆之交的;利悉父母双亡,几乎是靠一己之力,孜孜不倦地勤学向上才考上进士的;而他文字觉……打一出世便是衔着金汤匙,身为文家大房之子,他的出生教文老爷子开心地开粮赈灾,从小便替他找最好的夫子习字念书,更找了武师替他强身,他一路走来顺遂顺心,压根儿没吃过苦,和利悉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他们两个偏是在学堂上认识,更荒唐的是,竟然一见如故!文字觉视利悉为最佳敌手,而利悉始终不当一回事,热情地带着他游山玩水,教他如何沾染女色,如何饮酒舞墨论春秋……
如今的文字觉,瞧来倒有几分利悉的影子。
“整装作啥?”文字觉半坐起身子,头枕在窗台边上。“我方入睡,你便闯了进来……”
话未完,他的耳朵已教夏九娘狠狠地拧起。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方入睡?你知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分了?”夏九娘冷着声,一字一语,口气由柔转狠,继而咆哮出口。
“唉……”文字觉吃疼得顺着她的手劲坐起了身子,魅眸微眯地睇着她。“不就是晌午?今儿个天色灰沉,不就适合入睡?”
哎呀……她以往不是这样的。
怎么一晃眼,她愈来愈像是个母夜叉?
“你真是忘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夏九娘凑近他,黑白分明的明眸直瞪着他半眯的黑眸。
“今儿个是个好入睡的日子。”文字觉没好气地道。
“你!”夏九娘恼火地咬着下唇,拧在他耳朵上的力道收紧,有如要将他整个耳朵都给拧下来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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