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弦五十(3)

2025-10-07 评论


狱头无语,看她转身离去,突觉那瘦削柔弱的肩上压着沉沉的落寞与悲哀。一时之间,一颗早已麻木的心竟泛上些许哀怜,“丫头!”看她回头绝望而无奈的眸,他不再犹豫,“你若是有胆量的话,就把事情闹得更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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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轿喊冤,确是件冒险之事。按大明律例,即使案件被受理,告状者也要先受过二十大板再说,民告官者尤甚。若是撞在有心人手里,一顿板子下来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那顶绿呢官轿越来越近。她眨了下眼,粘在睫毛上的雪化做冰凉的水,像泪却转瞬便成冰茬。挪了挪早已冻得麻木的腿,她咬紧牙。这是她拦的第几顶轿子?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第二次被她拦住的红衣大官凶狠狠地叫:“快把那小乞丐撵走!”

她不是乞丐!她好想争辩——难道穿得破烂些就是乞丐吗?她可不曾向谁伸手乞讨呢!

近了近了……

她一挺身扑上前,跪倒在地,高举手中状纸,嘶声大叫:“民女有冤!”

“又是你这个小乞丐!”一个不满忿怒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她抬起头,唇边不由泛上一丝嘲弄。真的是好巧呢!看来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未及起身,就听一声大喝:“来人呀!把这蓄意滋事的小乞丐乱棒打走!”曹禄儿气急,原来这世上面貌凶恶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这种高高在上,却不把百姓当人看的高官。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麻木的双脚却怎么都不听使唤,惟有把愤恨的目光投向他。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似乎有丝震动,扬了扬眉,挥手道:“先不要理她,快走!”

茫然地看着绿呢大轿急急地消失在拐角,曹禄儿挣扎着起身,一个跄踉又仆在地上,沾了一脸的雪,不觉得冷。隐约听见马蹄声和细细低语:“那是墨将军吧?好威风呢!”

墨将军?!

仿佛是针刺进了已麻木的神经,她有了一丝知觉。

急急地爬起身,她跪在路中间,大叫:“民女有冤!”她抬眼偷看,在众多骑士中一眼认出了他。就是这黑甲将军了!京中最富传奇色彩的御前侍卫统领,龙虎大将军墨窸墨黑衣。那自幼被兴献王收留的无姓孤儿,深得圣上眷顾的墨大将军。她模糊地想着,再向前爬了两步,“冤枉!民女有冤……”

俯视面前瘦弱的女孩子,墨窸不用多想便已猜出她的身份。想必现在京里没几个不知这拦轿喊冤的女孩子吧?

他跳下马,走近,看着几乎与雪色混为一体的小小身影,不觉泛上一丝哀怜,“抬头!”

女孩蓦地抬头。冻得发紫的小脸上嵌着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明眸似水,却没有半丝喜色,只有与她年纪不符的悲痛与愤怒。

墨窸怔了怔,很难忽视她满是补丁的衣裳,干裂的唇,红肿的手,从破鞋里探出的红红的脚指头……

觉出他的目光,她缩了缩脚趾,有丝羞怯,却猛然抬头看他。坚毅的、决绝的目光震动了他的心。

“我爹没有通倭叛国!”

他接过状纸,唇边却是一丝淡淡的笑,“你要告建昌侯张延龄?”

“是!将军。建昌侯张延龄包庇族侄,陷害忠良,以‘莫须有’之罪证诬告家父私通倭寇……将军,家父冤枉!”她抬头,映入眼中的是他悠闲的笑,她心中倏地燃起怒火。

这些高官!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啊!什么刚正不阿,什么爱民如子,竟无视她的哀伤与痛苦。或许在他眼中,她这样卑微低贱的小民根本就不值一提。他要保护的只是那些位高权重、有钱有势的大老爷吧?真是可恶!

墨窸展开状纸,淡淡地道:“状纸是谁写的?”

“是民女所写。”曹禄儿沉声回答,心里郁着一口闷气。

墨窸一笑,似乎早在预料之中,“难道你不知大明律例,惟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方可代书状纸吗?”

曹禄儿垂下头,指甲陷进肉里,“民女知道。”若她有钱,自然可以请得动那五十两一纸的“金笔”状书。

看了看她,墨窸淡淡一笑,将状纸甩下,“状纸重新写过再来。”

薄薄的一张纸,曾寄托她无数的希望。如今,却如风吹雪花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脚下,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积压已久的怒火瞬间点燃。

可恶、可恶!这京城的一切都如此可厌可恶。轻视她、刻薄她、谩骂她、驱赶她的人,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官员和躲在高墙深宫寻欢作乐,却看不清百姓苦难听不见百姓哀叹的皇帝呀!真是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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