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吧?」仓铭打断我,「他想让我过目的最大让步不是修改的合约内容,而是你吧?」
「嗳?」我为他一针见血的定论抽气,眼眸圆睁。
「白纸黑字立定的条款毕竟只是死项,『外交』,真正的功效在于游说,通过解说表达己方的意向。但你无话可说,以至于让我无从取信。」
「我……我说过我是第一次……」他微扯的唇角明明略带嘲讽,温柔的音调却给我长辈教导孩童的宠溺错觉。我安心不少,不知不觉间又靠近他一些。
「真心诚意修改合约,却钦点指派你这个初涉者做为双方公司交流的架桥,杨守益欲意何为?」
「那是因为……」
「我明白!我对你并无不满。回去只需如实禀报,『仓铭』需要时间考虑。」
我再没有空余的脑细胞来分析仓铭到底犹豫什么,他那句『我对你并无不满』掌控了我的大脑、身体及所有感官。我兴奋,我激动,我的判断是对的,我庆幸没有轻信狄珩琪的谣言,仓铭仍是我笃定概念中温柔体贴,值得女人托付终生的男子。
「我……」身体里涌动的激昂情绪促使我摒却羞涩,我跨前一步,「可不可以请你吃饭?」
「吃饭?」他怔,却不知是否因我眼中闪烁的露骨渴求令他不忍拒绝,正在我预解释提此要求的理由时,他开口:「可以!但请先与我的秘书预约时间。」
说完,他径自离开。
我目送他的背影,直至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餐厅尽头,才缓步踱出「汉代」大楼。炙烈的阳光透过眼眸,直刺脑神经,令我欲加昏眩。身处喧闹的城市,我的心却已振飞翱翔去了碧蓝宁静天堂。
「平筱?平筱?你真的被杨守益派来『汉代』?怎么样?那个仓铭有没有为难你?听说他是个极苛刻的人,定会记恨上次你害他出糗的事,他……」
我的身体剧烈摇晃,一张汗湿、焦急的漂亮脸孔在我茫然的眼眸中东倒西歪。艾惟汶?!
「平筱?平筱……」
我猛地跳起扑向他,用被他一点点摇出的喜悦转化成的力量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
我听到从自己咽喉吐出的不似自己发出的尖叫,「他答应了,他答应了……」我把初恋献给仓铭,却把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异性的拥抱献给了艾惟汶。虽然那个拥抱只是欣喜的附赠品,毫无实质意义,但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那一刻艾惟汶向来懒散的漂亮脸孔上所进现的激动神情。
爱情哪有公平与不公平?你付出多少,我如数回报多少?付出与回报又要怎样衡量?用天秤称吗?
艾惟汶绝不会料到,一个拥抱会换来往后如此之多的痛楚;仓铭更不会料到,一枚戒指竟会收缴殆尽我体内超乎本性的激情,让我瞬间打回大家所熟晓的那个事事不闻不问、淡漠懒散的平筱原形。
我总在抱怨婚前未认清仓铭的真正本质,托付「错」了终生。反观之,仓铭又何尝不是?
「平筱,你看这只龙虾新不新鲜?今天我们合力做一道三色龙虾……」在我游神之际,仓铭从海鲜区选中一只大龙虾伸到我面前,龙虾鲜红的大钳张舞着,险些夹到我的鼻子。我骇了一跳,自卫地猛拍开他的手腕。仓铭措手不及,龙虾「扑通」一声掉回了池子,水溅出,湿了他半边衣裤。他怔仲,唇边的笑意略收。
「呃……你、你吓到我了。」我别开眼。
仓铭僵着不动,暴风雨又将来临吗?我仓皇地握紧手指,他慢慢俯身从池中找出那只龙虾,放进我手提的菜篮中,然后舒口气,温柔地刮我的鼻子。
「是吗?对不起!」他唇边复燃的笑容让我炫目,牵起我的手继续向前走,「对了,做三色龙虾还需要什么材料?我想想,那天我们在饭店吃的那道菜……啊,对了,还有西芹、西兰花、腰果仁……」
我迷迷糊糊地跟在他身后,心存疑惑。今天的仓铭似乎显得特别开心,脾气也随之欲加温柔及有耐心了。
一大清早当我洗净了床单及一些换洗衣服后,他抢着替我把它们挂起来;接着扫地、拖地板、擦拭家具,整理完屋子后又拖着我来菜场买菜--我们结婚近两年,他一步也未曾踏入过菜场。
脑海里从未幻想过这样的画面,平日穿着笔挺西装,驾驶高级轿车,在商界中运筹帷幄的仓铭蹲在乡下阿婆的摊位前挑选生姜的模样。但此刻的他,衬衫袖子潦草地卷起,裤脚被路边的污水沾湿,额角隐隐冒着汗水,专注的侧脸那么柔和、那么生动,吸引得我深藏心底的情绪微微一动。我扶触他的宽肩,蹲到他的身侧,膝盖抵着他的膝盖,呼吸随着他的呼吸。仓铭顿然停住手里的动作,抬头盯着我的眼睛,里面闪动着我难以辨认的光芒。那么强烈,强烈到瞬间将我的记忆拖回昨夜他扯我头发,凝望我时眼中所含的强烈痛苦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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