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盼娥不解地眨眨眼睛,顿了一顿之后终于恍然,“他没来?”
颜少倾的表情像是被人无端遗弃的小媳妇似的,恶狠狠地瞪着她,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贺孤生却仰天一声笑,“好!好!好!我本料定今日之战必无结果,却不知他居然不来!立身为魔,连诺言都不守了!如此人物,天下有几个困得住他?他想要什么又会有什么得不到?只是道消魔长,越无羁绊却是走得越远越不能回头呢!”他袖袍一拂,对着阿盼娥说:“他不守约,毕天之下,还有你一个人在等他吗?”
阿盼娥望着贺孤生奇异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君知叫我等他回来,我一定等他回来!”
义烈的女子!爱新觉罗.永琏何德何能能得她这样无怨无悔的一声诺?他负她情、毁君父、背然诺,他在她为他死的时候背身而去,他让她空等四年终不回来,但是她却自始自终相信他不曾负过她!她想着他、念着他,为他忧、为他苦,只是他的一滴泪就让她可以为那个男子心痛一世吗?阿盼娥!我才是第一个发现你卓烈的人,为什么你的眼睛自始自终都不曾追逐过我?贺孤生冷笑一声,“他骗了你。”
阿盼娥摇了摇头,“不,他不是骗我。他只不过心里很苦,不能回来。如果我不等他的话他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她闪闪亮的眼睛看着贺孤生,“你们都不要他回来。”
“你们都不要他回来。”贺孤生心里猛然一震,这女子当真有望穿人心的本事。是的,他自然不会等他回来。毕竟他想要的只是这个小小的女子,而不是那个长发长衣的魔。那样的魔他不想惹也惹不起,纵然贺孤生千等的自负,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即使你愿意等的话,他也未必会回来的。”
“但是只要我等了,就一定有希望。”阿盼娥笑颜灿烂。
每当她这样笑的时候贺孤生总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一手抓起她,他不管颜少倾在凤尾山等得如何黑的脸,嘴里扯出简单的两个字,“回家!”
“喂!告诉我君知到底在哪里?喂!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颜少倾的声音在后面大呼小叫,他的轻功虽佳却终是逊色了那么一点点。追不上贺孤生,颜少倾突然停足,“‘孤生箫’贺孤生?品安坊居然有天下第一人做靠山!”
两边等他的人都绝尘而去,树后缓步侧出一个人,青衣随风而飘,长发披立。望着远去的人他略略挑了一下嘴角,贺孤生,天下第一人……早该想到的,所谓“宁愿孤生死,不意哀可怜。”阿盼娥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为她震撼,连天下第一人也一早知道她的好,贺孤生暗中跟随着阿盼娥很久了吧?久得能在紫禁城的官兵长枪之下把她救回,能陪伴她在品安坊度过四年的日子。
永琏自嘲而又苦涩地一笑,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当日他狠心离她而去是不愿让她平白牺牲,无论如何为了她为他拼死的情要活下去,原本立下了心在报复过一切之后就立即随她而去。怎奈她大难不死,而自己一番辛苦活下来的情也成了见死不救的狠毒。举起袖子略略遮眼,他闭上眼睛,不知道日后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下场——他是一个坏人,坏人。
扑啦!鸽羽破空之声,一只信鸽落在永琏的肩上。
闭着眼睛的人眼都不睁伸手摸下那只信鸽,从它的腿环上取下一个东西,握在手里他一时也没瞧,倒是对着长空低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五月甲戌朔,免安徽寿州等十九州县卫水灾额赋。喀尔喀车臣汗副将军公格勒巴木丕勒褫爵,留营效力,以扎萨克郡王得木楚克代之。辛巳,和通额默根宰桑鄂哲特等来降。壬午,库图齐纳尔宰桑萨赉来降。甲申,准噶尔宰桑乌鲁木来降。戊子,阿勒闼沁鄂拓克宰桑塔尔巴来降……
“飞鸽传书传来的是当朝军国大事——这个月朝廷的兵将调遣和牵涉朝局的大事。永琏看着,若是四年前他必然会对信上的内容充满兴趣,但如今看着的时候,耳边总是响起那傻丫头天真直率的声音,”君知留下来好不好?我们大家都很想你,还有我一也很想你……”
大家都很想他,但知晓了他这几年造了多少孽之后想必一样会遗弃他。纸上的字模糊了一些,他眼前仿佛看见的是品安坊的书库里,那傻丫头从书架上跌下来的样子。永琏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惊觉自己笑了,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笑过。山风吹来他袖袍宽大有些子冷,但身体还依稀记得那个傻丫头双臂环抱的温暖,“我等你好久好久了,你回来了我好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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