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就要覆上风宁瑄口鼻的雪白巾帕,已然碎若残梅。
「宁瑄,你没事吧?」
迎上杜绍怀忧虑的眼光,风宁瑄心下清楚,为了自己,杜绍怀已经失了重创殷仲舒的先机。
他很想笑着叫他别担心,他想催他别误了正事,他想……
然而胸口蓦然一紧,风宁瑄几乎站不住脚。
「宁瑄。」
单手撑持住风宁瑄,杜绍怀心知不妙,但殷仲舒没有多给他喘息的空间。
负伤的朱雀堂主和穆后霜在门主的示意下退开,青龙与白虎堂主却抢上前阻住风宁琛和陆松筠,姜擎钧和其余少堂主摆明了不愿插手,厅堂中的气氛登时陷入一片诡谲。
「呵呵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你对这小子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杜绍怀凝视风宁瑄的眼神是一把钥匙,开启了殷仲舒的疯狂。
阴鹭的笑声与杀意同起,一改先前守势,殷仲舒仗剑直指杜绍怀要害!
不愿意就这样把风宁瑄抛下,然而殷仲舒本非易与之辈,更何况此刻的全力施为?
杜绍怀勉强接下三招,避不开的第四剑却拖过腰侧、鲜血横流。
「绍怀,别管我……」眼前事物渐渐模糊,四肢也愈见无力,但扶在腰际的手劲强大,他知道那是谁,也知道他们都身陷险境。
「怎么可能不管你。」淡淡的语声没有一丝抖颤,尽管肩头又吃一剑,要护风宁瑄周全的意念却强过所有。催起内劲,他当即便在只攻不守的殷仲舒身上还了一道伤口。
「为什么不放手?你以为凭左手应付得了我?」
回剑劈面,墨竹的漆黑弧线中断在横向齐眉的白梅剑刀上。
「因为,」情势凶险,他本该绝情的眼底却浮上一抹暖暖笑意。「我爱他。」
因为我爱他……
杜远衡的脸孔重迭上他的,带笑的唇角认真的口气温柔的神情……
因为我爱她……
「那我就成全你们,到黄泉去做同命鸳鸯罢!」
十分劲道一出,仿佛毕生功力都只为了这一剑,碰到阻碍的剑尖会穿透过去,然后剑身流畅地没入再没入,然后护手会抵上一具躯体,然后……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倒下来的人是谁?
似乎是忘记了。她唤做什么名姓。
「宁瑄。」
那样悲愤狂乱的眼神也是不陌生的。如果要让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那么我宁愿让你闭上眼。
一剑,穿心。滴答、滴答。
仿佛是漆黑的剑身自行泌出,墨竹剑不停不停地淌着血。剑柄上,有殷仲舒的右手,还有风宁瑄的双手。
滴答、滴答。
雪亮的剑身蜿蜒沭目鲜红,涓滴而下的液体很快地就汇成一处小小水洼。白梅剑的剑柄,还牢牢握在杜绍怀手里。
原来刀剑如此冰冷。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而我为什么、到死才发现——涣散的瞳孔应该不能视物,他却觉得眼前满满的、都是师弟的形影。
「为什么,你爱的是她,不是我呢……?」
「我没兴趣,听你缅怀我娘。」
一道血箭自抽起剑身的窟窿中激射而出,曾经蓄满劲道的躯体于今只如风中残叶,颓然后倒。
你误会了,天大的误会。
「门主!」如果还能笑,他会苦笑;不过,连自己都是刚刚才弄明白的事情,又要旁人如何去懂?
「门主!你撑着,我们……」
「不必了。」睁眼闭眼都是一片黑暗,意识却仍清明。回光返照罢?也好,就交代后事。
「让他们走。四玉门,交给玄武。」
这样就行了……一切,都可以结束。而我还能再见你么?
「朱雀,解药。」
「玄武,你!」朱雀堂主不敢置信地瞪视姜擎钧,忿声道:「他们是害死门主的人,你还敢跟我要解药?」
「门主的遗言,你听到了。」
「娘,给他吧。」穆后霜黯黯地开了口。她终于发现,绝望的神情,一点都不适合在人的脸上出现。
「给了也没用!」原就只是为了女儿,朱雀叹口气,自怀里摸出一个小瓶。「那种伤。」
「至少还可以尽人事,听天命。」
你为什么不好好地让我抱紧你、为什么要冲出去?不是中毒了吗?哪里还来那么大气力从我手里挣开?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因为我没有应承你同生共死的诺言,所以你想吓我、想惩罚我对不对?
我知道错了,所以求你。求你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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