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就如同鸿雁与泥燕,虽然彼此倾慕、彼此相爱,但终究还是难相守到老。因为毕竟他们两人,一个是在霜天白河间,翱翔傲视着人间的大枭雄;一个却是在微雨阴风间苟活的小人物!
温凉不同的两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万里争飞的云中伴侣呢?
棠欢紧搂着羿央的颈子,心酸地在他的耳畔哽咽地低喃:「侬(央)如衔芦雁,欢如衔泥燕,气味两心知,温凉时自变!别了!……我的爱……」
棠欢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蓦然,他停下了苦涩的脚步,转眼痴凝着羿央。……缓缓地,他自怀中拿出了「隼鹰之面」递给拜央。
羿央却只是深凝着棠欢手中的乌金面具,丝毫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帮我保管好吗?」棠欢轻声地请求道。
教人心碎的请求,不是吗?他的意思是——他还会回到他的身边吗?还是,只是想让他藉此死物睹物思人?
羿央情愿当它是前者!……情愿当它是前者啊。
因为,若是后者,那他就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可是即使如此,羿央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隼鹰之面」。
「谢谢!」棠欢含着泪水,深深地凝望了羿央最后一眼后,便再也不回头地走出了帷幕。
直到听见皮幕掀了又掩的声音,羿央依然紧紧地合着双眸。
唯有如此,他才能制止自己不去紧紧地抱住他、阻止他离开!
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教自己不去看爱人离开时的伤心背影!
羿央想叫自己佯装是心甘情愿地放他走,但,他紧握的拳头,却轻易地泄漏了他不愿的情绪。
他的指尖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里,赤红的鲜血更是滴滴答答地落在毛毯上,也淌流入了他手中的面具之中。
黑与红,多强烈的对比,多深沉的悲恸啊!
虚弱的跑步声,渐行渐远。直至迹不可闻、直至全然无声,羿央才轻启他溢满苦涩的漆黑瞳眸。
不舍与心伤,不住地自他苦涩的眸子中流落。
羿央抬手轻抚着唇上的余温,心怜地低喃道:「你这个傻瓜!」
鸿雁、泥燕,真不能温凉相守,万里长伴吗?
能的!绝对能的!羿央非常地笃定。可,他的爱人,却懦弱地不去相信。
不肯相信他们的爱情,绝对能战胜命运这道鸿沟!
他真是那么不可信、不值得信吗?……为什么他宁可选择自己背负?难道,他已忘却了吗?忘却他曾矢言心甘情愿地为他撑起天地?忘却他是可以轻倚在他的胸怀里倾诉他的忧愁了吗?
他,是绝对可以对他任性的!可,他却宁可自己背负起一切!……背负起那沉重不堪的负荷!
「你这个傻得可以的……」笨蛋两个字,羿央是怎么也骂不出口。因他明了,棠欢会这么做,多半也是为了他!
棠欢的心在想些什么,他一切都很明了啊!
蓦然,索伦推开皮幕走了进来,他俊朗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严肃之情。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吗?」他直接了当地问。
羿央冷厉地横瞠了索伦一眼,未发只字片语。不用明言,他眸子里的光芒已道尽了一切!
索伦轻叹了一口气。
大漠儿女,敢爱敢恨!……甚至,可以为爱走天涯!
他,羿央,更是如此真性情的潇洒男儿啊!
但也因为如此,两个设身处地为彼此着想的有情人,才会……如此轻易地……放飞了彼此的爱恋。思念,太热、也太焦人。
倾全世间的水,也浇不熄羿央胸中的烈焰!他干渴的烈唇,直祈求着爱人一滴安好的笑。
他离开已有十数天了,他过得好吗?他是否安然无恙?是否……
羿央缓步于小径上,时而叹息,时而蹙眉。蓦然,他抬头凝望着点点寒星铺缀而成的蓝黑绸缎。
枯枝与皎月相窥着,仿佛也窥视着他满是愁绪的心。
交织于雪地上的黑影,在银白的雪地上,又纵横地写遍着相思。
「唉!」羿央苦涩地抿紧双唇,在心中暗叹:「早知放你不下,就不该放手。载的爱,你可知,分别的时刻,你已将你的身影悄悄地纹在我的眼底,叫我睁着胆、闭着眼,看到的全是你!……即使梦了,也还是你呵。」
哈!他当然不知。
早知别离是如此的凄苦、难熬;相思是如此地断肠、难耐,他早该向上天祈求忘却的专长。
但,他无法忘却!只因,他相信,他的爱,会再回到他的身边的!如此的期盼,教他如何能忘、如何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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