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鄢子云准备停当,带上公文和刑部的密令去到县衙。那知县见来了京中的大人物,忙不迭地邀请鄢子云进自己的府第中盘桓。鄢子云推辞不过,只好跟着那县官胡图进了府中。胡图将他迎进自己的书房,恭恭敬敬奉上香茶,请鄢子云示下:“不知道鄢大人突然来到小县来,究竟为了何事?”
“嗯,倒也无甚大事。”鄢子云知道自己所查的事情甚是蹊跷,可不能随便露了行藏,还没有分清这个家伙到底是友是敌之前,他不能胡乱说明来意。“只是随便巡查,捉拿几个钦犯。”
“哦?”胡图一惊,“但不知这钦犯姓甚名谁,与小县有何关联?”
“朝廷钦犯尹离忧可是出生在你县?他家人现在何处?”
“尹离忧……大人,小的在此地为官数载,虽不能说是明察秋毫,但小县有名有姓的人家也还算是心知肚名……实不曾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
胡图对鄢子云提出的问题一概回避不答,只推说自己也不甚了了,还告诉他明天一定会将知情人都带上堂来,让鄢大人亲自好好审问。
鄢子云一再追问,那胡图只说不知,见问不出什么,他只索罢了,吃了一盏好茶后起身离开。
刚刚走出胡图的书房,鄢子云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接着后脑一痛,似有什么钝器敲上了他的头,在他明白自己“又”遭了暗算之后,就完全不省人事了。
鄢子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中。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呆在这样的地方?他和那个县官并不认识,他何以要如此陷害自己?鄢子云摸了摸还在生疼的后脑,发觉血块已然凝结——这说明他已经昏迷了一段时间。
又是一盏香茶……这和八年前的事件何其相似!为什么多年以后他还是会上这种当?尽管性情已经改变了许多,却总还是认不清恶人的真面目,老是以为靠所谓正义的力量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老是天真地认定所有人都是善良的——那一次要不是有尹儿救了自己,他鄢子云早就是一缕冤魂了——尹儿?!离忧,他……
尘封多年的往事像河水倒流一般一幕幕地涌上心头。
鄢子云想起来了。
二十出头的鄢子云,虽然在某些层面上有些迂腐,甚至是不近人情,可他还是拥有许多年轻男子应该羡慕的特质——正直善良、血性过人、精力旺盛、英俊潇洒……最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方父母官,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新官上任三把火,踌躇满志的他在登封为官的两年间,着实做了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不久更前清理掉了一批从江淮贩卖私盐到河南,企图偷欠盐税的盐商,现在又开始着手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是年河南全境大旱,朝廷派给登封的救济钱粮似乎被人动过了手脚。
原本鄢子云是决定亲自发放这批钱粮的,可偏偏又必须到扬州去办事,脱不开身,这才将此事委托给当地颇有威望的几个大家族。谁知道他们竟辜负他的信任,乘机勾结起来混水摸鱼,发放到灾民手中的粮食,还不及他向朝廷申请供给的十分之一。
鄢子云得知此事大为恼火,农为一国之本,农民无法安心耕种,如何了得!况且他身为一县父母官,倘若在他的眼皮底下让蛀虫公然为非作歹,简直岂有此理。
虽说鄢子云是县令,在当地的权势却远远比不上地头蛇。因为那几家人均是当地望族,子弟中在京为官的大有人在,根本不畏惧他一个区区七品芝麻官。有顶头上司压着,鄢子云在当地根本没办法施展拳脚。
也是鄢子云年轻气盛,觉得凭着一股子正气和为国为民的思想,没有什么事办不成。他当下一纸奏本写出来,上交给了当时的御史吴时中,要求惩办那些不法之徒。那吴大人也是个正直耿介之人,当下便将此事奏达圣听。本以为这事能够得到朝廷支持,可奏章献上去多时,连一个字的回应也没有听到。
鄢子云暗自纳闷,可皇上不管,他也是束手无策。为了取证,他微服私访到了乡间,可没有一家佃农肯站出来说“我们得到的救济粮根本吃不饱”,来到街头巷尾探访,十亭人倒有九亭的人说:“咱们这县太爷怕是太书生气了,竟然想扳倒田员外……”
鄢子云自然大感挫败。一腔热血的他非常不甘心被人这么说。当时他一时气不过,便亲自上田家去拜访,现在想来真是愚蠢得可以——竟然连随从也不带一个就自己送上门去。那时的他天真得很,根本没想到田家已经无法无天到可以私自扣留朝廷命官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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