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妻(2)

2025-10-07 评论
炎炎的夏日午后,空气滞闷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一阵欲振乏力、不甚整齐的读书声从一座小竹屋里传了出来。

这是在浙江奉化近海,一个叫做张家集的大城镇,小巧的竹屋里,坐了七八个年岁不同的孩童,因为闷热,每个孩童看起来都有些懒洋洋的,连声音都显得无精打采。

课桌前的太师椅里,坐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凉风,双眼却是闭着,似乎在打盹。

张奋学是个时运不济的落第秀才,虽然年纪很轻就中了乡试,但说也奇怪,之后参加会试便屡战屡败,大概这辈子惟一能有的功名就是举人了吧。

后来,他娶了张家集首富的独生爱女刘善柔。

话说这张夫人虽然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但做起生意来可是比男人还要精明、仔细,不到十年的时间,人家看到她时,都尊称一声刘老板,而不是喊她张夫人了。

张奋学仕途不顺,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于是就在家开设了不收钱的学堂,只希望哪一天能教出个状元学生,他也与有荣焉。

北边的竹窗下,坐着一名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张俊秀云白的脸庞和削瘦的身材,使他整个人让人感觉更加秀气。

他专注的读着,突然,一颗小小的头颅凑在竹窗上,轻轻的喊了一声,“其昀哥哥。”

喊他的女孩约莫只有七八岁,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灵动有神,两道眉毛颇有英气,红通通的脸蛋充满活力,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模样生得甚是俏皮。

“丫头!”张其昀低声道,“你怎么跑来了?”

“我给你抓了一只好强壮的蛐蛐儿来,今天一定能斗赢那群坏蛋的。”她踮起脚尖,手里拿着一个竹编的小盒子,用近乎耳语的轻声说着,“我刚刚去废园抓的,咱们就叫它常胜将军,等一下一定能打赢常禄的黑面王。”

张其昀看她满额头的汗,沿着颊上流了下去,直流到颈中,于是伸手用衣袖帮她擦了擦。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

“这时候才抓得到好蛐蛐儿,要是天气一凉,去哪里找常胜将军?”容素素甜甜一笑,她觉得顶着大太阳,在废圈子里的长草丛里弯腰寻找蛐蛐儿的踪影,一点都不辛苦。

只要能让其昀哥哥的蛐蛐儿打赢别人,让别人不再笑话他像娘儿们就好了。

“下次别再这么做了。”他看了眼正在打盹的父亲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于是小声的交代她,“赶紧回去吧。”

他是张奋学的独生爱子,天资聪颖,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因此张奋学对这儿子的期望甚高,要求也就加倍严格了。

“你不要我的常胜将军吗?”她小嘴一扁,有些委屈的说。

容素素自小丧母,父亲容尚进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前几年用祖产买了一个小小的武官缺,一直在等着朝廷的派令下来,俨然以为自己已经跃居一品大官,天天都在做将军梦,因此对这个独生女儿也就疏了管教。

张夫人看她天真可爱,也喜欢有她做伴,常常将她留在自个儿家里不放她回去,久而久之容素素反倒常留在张家。

但是张旧学却不怎么喜欢这隔壁的丫头老往自个儿家跑,一来,是他看不起用钱买官的容尚进,二来,是她一到家中就会耽误了张其昀用功的时间。

但他夫人喜欢这个小女孩,他也就不便说什么,少理会她就是了。

张其昀摇头,“你辛苦抓的,自己留着玩就好,我不要。”

他从来就不爱这些东西,要是有时间,他倒宁愿去荣生医馆跟邱大夫学抓草药,也不想去斗蛐蛐儿玩。

“那我要。”坐在张其昀前面的一个黑脸少年突然一个回身,伸手就将容素素手上的竹盒抓走。

“你做什么!”容素素急道,“快还来!臭常禄,把其昀哥哥的常胜将军还来。”

身材粗壮、有着一张黑脸的常禄家里开的是金元宝赌坊。

他的身量比同龄的少年都还要高壮,俨然是一群孩童间的首领,他对念书丝毫没兴趣,要不是他爹的藤条打下来会要人命,他才不会乖乖的上学堂来。

“他不要,你没听见吗?”常禄嘻嘻一笑,伸手揪住了她的辫子,使劲的一扯。

她被抓得吃痛,噢的叫了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

“别这样,快放手!”张其昀推开他的手,转头柔声催促,“丫头,快些回去。”

“他不还你蛐蛐儿,我不走。”容素素一跺脚,强忍着眼泪倔道,“那是其昀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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