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末一盏妖诡的兽形青焰灯迷炫的光芒,飘摇地照射在阴暗的洞窟中,隐约地照亮了两个对奕的身影。
滂沱大雨中,轰然似雷的雨声被隔纥在深黑黝长的洞窟之外,洞内除了雨滴敲打在盘岩之间的飞溅声,以及灯火的僻咱绽燃声之外,就只有棋子搁置在棋面上清脆的响声。
原魔老人伸长了枯槁的手臂,在石制的棋盘上挪动一只白棋,而后抬首看向眼前英姿飒然的男人,再三地研究他眼底深沉的目光。
「你是第二个来找我做买卖的人。」
手执黑棋的姜维沉稳地抬起眼眸,「最初者是谁?」
「司马懿。」原魔老人低首看着棋盘里胜负难分的局势,想起了上一个来与他对奕的司马懿的棋力,尚不及眼前这个阴沉又看不出心思的男人。
姜维的目光倏地变冷,旋即在棋盘中放入一子危棋,攻势也变得更加凌厉。
「他卖给了你什么?」整个天下都己快被魏军给吞蚀,而那个再过不久就快只手掌握天下的司马懿居然还会来这里谈买卖?他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他的魂魄。」原魔老人轻捻着白须,徐徐道出上一名交易人的价码,「他愿用他的魂魄来和我交换两个愿望。」
姜维冷眉微挑,「今生没能与我恩师彻底做个了断,他不甘?」
「他不只是不甘,没得到八阵图,他誓言永不罢休,所以他的第一个愿望是得到八阵图。」原魔老人十分欣赏他过人的聪颖,审慎地再下一子后才又道出:「而他的另一个愿望,恕我不能奉告。」
姜维唇畔露出了丝丝冷笑,「只要有我在,就算他与你做了这种买卖,他也得不到八阵图。」
「你呢?」原魔老人偏首邪睨着他,「你来这里又是想与我谈什么买卖?」司马懿会来找他求愿就算了,但这个孔明的唯一得意弟子、统领蜀国大军的征西将军,不是素来坚持正邪不两立的吗?怎么也会拉下面子,来找他这个蛊巫玄术之人求愿?
「我想交换一个愿望,只是我的这个愿望是属于未来百不是现在。」姜维目光灼灼地注视他,「而这世上,唯有你才能让我如愿。」
原魔老人徐懒地桃着白眉,「能不能让你如愿,那得看我对你出的价有没有兴趣。」
「你想要什么?」姜维两手环着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既可以让人达成心愿,却又让人付出庞大代价的原魔。
「我要你的心。」原魔老人一手指向他的心房,眼底充满了贪婪,「而你也得向我发誓,只要你在世上活着一日,你绝不可杀我。」
「可以。」
「不后悔?」对于他的爽快,原魔老人倒是有点讶异。
后悔?姜维缓缓地摇首,眼眸间多了一抹刻骨铭心的痛楚。
自从那名女子为他而死的那一日起,对他而言,天地早己失去了颜色,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依恋,而他的心,也早已不复存在。
记忆中,那名因喜爱昙花而打造宫花的女子,她总是在夜裹斜凭着桌,一手托着腮,专注地执笔细绘着宫花草图,用来打造宫花的材料散怖在桌上,白如凝脂的瑕玉,鲜红的玛瑙、黛绿的阗石、黄澄的金铂、璀璨如虹的宝石、数不清颜色的水晶。但在他的眼里,任何珠宝翠玉皆及不上她的一分风情,她被灯火映照得莹莹明亮的白皙面容,更胜她笔下色彩艳丽的宫花翠羽。不需任何色彩的装饰,她本身就像是一株晶莹剔透的昙花,她那一身干净单纯似飞霜冰雪的颜色,一直都是他眼眸里紧紧珍藏的色彩,从她进驻他的心那一天起,世上就失去了颜色,再也没有别的色彩能再入侵他的心。
他依然记得那名女子在褪去了裙襉纙衣,换上了厚重的战袍、手荷长剑时的英气。无论他是身处在战场上的哪一处,只要他回头,他总会看见她为他御敌挥剑的姿熊,然而在褪去了战袍之后,她又是那名深深栖息在他内心深处的情人。
但那个与他爱上同一名女子的司马懿,却硬生生地将她从他的身边夺去,他对她愈是爱得浓烈,司马懿便愈想让他尝到心碎之苦。在得不到她之际,司马懿便让鲜血濡染了她那一身红艳的战袍,还给他的,只是一朵凋零的昙花,让他所能拥抱的,只是她那香消玉殒的冰冷身躯。
他不求能永恒久远的留住她,也不求再像往日与她朝朝暮暮地相守,只要能够再度环抱着像是柔细雪花所造的她,聆听她沉睡在他怀里浅浅的气息,即使只有一次也好,即使她又会像昙花一般消失在他的眼前也好,他愿出卖一切所有,只求来世能再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