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寅青非常不喜欢这种气候,仿佛有什么大难要临头似的,就像十八年前,母亲、姐姐和他被抓到福州,自己等死,也看着父亲受审被处死,记忆中,也都是这种阴沉又湿淋淋的天气。
天与人彼此相应,天灾及人祸也彼此相生,长江中游这些年来,因清军和吴三桂的战争,使得民不聊生,一般的百姓,不是被逼为乞丐,就是沦为盗匪,令地方的状况更形恶化。
吴家的马车一进大街,睡在路两旁的饥民立刻围奔而上,渴望地叫着:“是不是赈粮的官员来了?”“走开,让路!”于大龙一急,忙挥起手上的鞭子。张寅青一把扯住鞭尾,冷冷地瞪着他说:“他们都已经饿得不成人形了,没有必要再吃你的鞭子。”“大龙不是真的要打,只是吓吓他们而已。”陈圆圆探出头说:“张兄弟,谢谢你们一路护送,我想,这里应该已经很安全了。”她把刚才那几锭元宝又掏了出来,说是过路费或保护费都可以,她硬是要张寅青收下。这回,张寅青也不拒绝,大大方方的拿过来,还刻意敲了几下,在耳旁听其成色,一脸眉开眼笑的样子,连谢字也懒得说。陈圆圆很高兴终于甩掉这些人,便催着于大龙和陈川赶快找一家干净又舒爽的客栈,打算好好补个眠,来压压昨夜所受到的惊吓。一旁的攸君仍想着张寅青,那个亦侠亦盗的怪人真的走了吗?事实上,张寅青仍亦步亦趋地跟在马车后。李武东将元宝把玩一阵,又亲了几下说:“咱们还要走去哪儿?还不先大吃一顿再说!真好,光走个路,就有钱赚,比当土匪的无本生意还划算哩!”“吃你的头啦!”张寅青抢过元宝,“这当然是要入丘帮主的袖袋中,让他去买粮食赈济灾民啦!”“对了!丘帮主的庙不是在另一个方向吗?我们老跟着这群人做什么?”林杰不解的问。张寅青笑而不答。
“他呀!色迷心窍,还不是想看那位标致的西施吗?”一向爱玩的李武东说:“我们也真可怜,到这些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连像样的妓院都没有,真憋呀!我真是想死梨香院的盈盈和苏苏了,不知道她们有没有遵守诺言,替老子守身如玉呢?”
林杰爆笑出来:“你作梦也别那么蠢好不好?婊子无情,你的盈盈和苏苏会为你守,那我也可以当你老娘了!”“嘘!”张寅青突然禁止他们再出声。
马车在“长升客栈”停了下来,张寅青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见过蒙着黑纱的吴家姑娘,也见过月光下的她,他倒要看看,在光天化日下,她浑身那种神秘的气质是否还存在?
攸君先下车,再转身搀扶陈圆圆,正当他们安置马匹时,她站在客栈前,目光遥望着河面。她比张寅青印象中的更纤瘦,皮肤雪白如玉,眉眼清秀得不带一丝人烟味,迷迷蒙蒙的,如雾中的湖。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但此时的她比在月光下或蒙面纱时,更教人无法捉摸。“嗳!良家妇女,又生嫩嫩的,哪合乎我们小祖的口味嘛!”李武东评论地道。“嘿!小心你的嘴,得叫老大!”林杰敲他的头,说完,又转向中邪似的张寅青说:“我们该到河岳庙去了吧?”
陈圆圆那一边突然说起一件王府里的事,令攸君笑了起来,嘴唇形成一个美丽的弧度,露出如编贝般的牙齿,那神情带着纯真和优雅,及动人心弦的灵气,当然,还有那在顾盼流转之中的神秘。
“回眸一笑果然是百媚生啊!”李武东也着迷地说。“美则美矣,却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林杰属于理智派的,拉着两人就要走。
不!这样合他心意的美是要收集的!张寅青边往河岳庙的方向走,心中边想,他自幼长在反清复明的战事中,几次死里逃生,所接触的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可以说他是喝英雄汁长大的,习惯浪里来浪里去,喜欢笑傲江湖,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手的。
唯一的姐姐张玉瑶,说他是被宠坏的浪荡公子,师父顾端宇则说他是天地不怕,兼目中无人的脱缰野马!
谁说不是呢?想想连通黄河、淮河、长江三水城的大运河,由北到南,谁不知道他张小祖这一号人物?只要他一声令下,几百里的船全都不能开,大段河水如死界。除了顾祖,潘祖和无名和尚几个漕帮的创办人外,他自己就是主人,天下任他遨游!
所以,要得到一个美丽的女孩,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但连张寅青也不甚明白,为何她的神秘感如此吸引他呢?就如他在定远岛深入幽暗的海底,找寻那最赤朱的珊瑚;又如沉入太湖底,搜寻那最洁白的贝壳,还有黄山尖顶那块鲜翠的奇石,武夷山巅的晶黄琥珀……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言妍
张寅青
吴攸君
候门似海
架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