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喝了助眠汤药,嬴政依然睡得极不安稳,汗流浃背,不断痛苦地梦呓着:
「……蝶……化蝶……快回来,为什么还不回来……」
嫣翠静静替嬴政拭汗,心酸的热泪无法扼止的不住淌落,心中哀哀吶喊着:
公主,您快回来吧!皇上好可怜……好可怜……
***
翌日清晨,嬴政在嫣翠去打水时转醒,幽魂似地踉踉跄跄往安置化蝶棺木的冰窖走去。
凝睇冰玉里的化蝶彷佛睡着了般安详,嬴政不胜欷歔。
「为什么还不回朕身边?化蝶……妳可知朕等得好苦,好苦……」
打水回寝的嫣翠一见床上无人,震得打翻了一地温水,大叫:
「来人啊──」
李斯闻讯,立即动员禁军再次搜寻嬴政行踪。
无奈这回找遍了深宫内院,还是未有嬴政的踪影。极度焦虑慌乱中,李斯忽地灵光一闪……
莫非──
他不由分说的疾奔冰窖,嫣翠也有所顿悟的跟随。
「皇上!」
他们如愿发现晕厥于棺木边的嬴政,他的体温再次升高,病情转恶。
冰窖的冷冽低温给了嬴政更多折磨,昏迷了三天依然不醒人事,急煞了皇宫上下。
幸得上苍见怜,第四天,嬴政的病情转好,人也清醒了过来,李斯和嫣翠方才大松一口气。
清醒后的嬴政十分安静,几乎不发一言,眼神也依旧呆滞空洞,但对于嫣翠侍候进膳、汤药还算合作,也未再擅自离房。
此时,该是嫣翠去煎汤药的时候了,可嬴政还未入睡,嫣翠怕又出事不敢轻言离开,如何是好?
就在嫣翠进退维谷之际,嬴政淡淡地道:
「有事就去忙吧!朕想一个人独处。」
「可是……」
「朕不会离开寝宫半步,妳去吧!」话落,嬴政便看向壁上的化蝶画像,未再出声。
嫣翠踌躇片晌,终究退下煎药。
嬴政痴痴的睇着画里的化蝶,那甜美无邪的神韵教他愈看愈是心痛,一颗心几乎纠结成团。
「化蝶……」他步履蹒跚的移至画边,深情难掩的偎着画舍不得离开。
不经意的,他瞥见了镜里的容颜。
霎时,嬴政骇着了。他大大一震,贴近镜面再看个仔细,想确定那镜中苍老的容颜究竟是谁?
嬴政瞠大双眼,瞬也不瞬地瞧着镜里的人……他面色苍白,眼角刻着岁月留下的皱纹,一脸秽气、双颊削瘦,不再容光焕发、英姿飒飒,头上处处可见斑白发丝……那是他自己!?
嬴政惊恐的睇瞪墙上红颜依旧的化蝶,再回头睇瞠镜中苍老憔悴的自己,不禁悲从中来,苦不堪言的仰天哀诉:
「天哪!?怎能如此残忍……」
突如其来的重大打击,击得嬴政猛咳不止。
***
嫣翠小心翼翼的端来煎好的汤药,接近门扉时不觉忐忑起来,唯恐又不着嬴政人影。她不禁加快脚步,见着嬴政趴在桌案上总算安心了些。
静静放好汤药,嫣翠取了裘袍给嬴政披上,轻轻的唤他:
「皇上,吃药了,您醒醒,皇上……」
数度轻唤后,嫣翠发觉情况不太对劲,逾矩碰触嬴政额角,赫然惊晓嬴政根本不是睡着,而是昏迷,且浑身烫热得骇人。
「救……救命……来人……」
御医给了李斯和嫣翠极为不妙的诊断结果:
「皇上已并发了肺炎,情况相当不妙,老臣恐怕……」
「不准说不吉祥的话!莫非你想咀咒皇上?」李斯大喝。
「不,老臣不敢,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尽力治愈皇上,否则唯你是问!」李斯心知赵御医已尽了全力,嬴政病情转恶怪不得赵御医,可心中偌大的不安令他无法不怪。
仓皇恐慌中,李斯注意到桌案上的画像,上头多了几行字。李斯不觉上前一探,嫣翠也跟了过去。
画上的字少了苍劲的力道,但李斯和嫣翠认得出那是嬴政题的字:
不愿一个人独自苍老不愿留妳在天涯海角
于是风里的雨里的寻找只为换一次回眸的一笑
这情丝缠绵围绕总难断了
留住一世情缘等妳依靠不管人间沧桑多少纷扰
无奈夜里的梦里的拥抱醒来后只有无语的寂寥
莫非情路太长太苦妳忘了归途
一生也好一天也好
宁愿爱似飞蛾扑火转眼燃烧
一生也好一天也好
只怕天荒地老人已飘渺我还在风里苦苦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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