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和小手不约而同同时伸出,覆盖在安儿小小的身上。
黑暗中,夫妻俩同时交换会心的一笑。
“五年了吧?”他因为水儿的一句询问而微眯起眼,回忆答道:“没错,五年多前,在过新年的时候,我带着阿淦找上陈记漆行,那时我们可是除了一身衣服外,什么都没有。时间过得还真快呀……”
他可以感觉水儿的双眸正好奇地灿烂着。“那……以前你和阿淦在哪做事?”
他不说话了。
“阿骏?”
不想回答,真的,“我……以前在军队里。”他觉得喉咙收得好紧,缩得几乎发不出声,也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匆匆带过,不想多谈。
但水儿却像是浑然不觉。“军队吗?嗯……”
“怎么了?”
“没什么。我本来就在想你和阿淦的手茧十分特殊,关节有力,但指尖却蓄有柔软的力道……”她顿了一下,“据我的了解,那是剑术武技最上等者才有的特色。”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他惊异地脱口便问。
可这回就换人沉默了,久久,水儿再度开口时亦含糊其词。“嗯……以前偶尔得知……那没什么……”比阿骏的话更为草草带过。
看来夫妻俩各自有着他们的秘密?!而且是在如此交心的生活中,亦不肯吐露的!
夫妻俩都沉默了,两人确实都不敢否认他们确实有着连亲人也不肯吐露的秘密。
忽地,两颗原本贴黏在一块儿的心微微地疏离了、淡淡地不确定了,他想着以往从没想过的问题,想知道水儿以前在中原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想起当初发现她似乎从未受过劳苦的体态,未曾长过劳动粗茧的柔荑,以及至今不曾变过的脱俗气质,在在都擦亮他始终只想逃避的闭眼,迫使他睁眼想问,水儿究竟是谁?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是阿骏的妻子呀!”水儿四两拨千斤,避重就轻的这么回答。一句得体得教他再也问不下去的答案,也深深地让他害怕起知道真正的答案来。
他害怕──水儿其实不过是个梦中人儿、天仙人儿,只要他一清醒、一个不留神,她便会因梦醒而不见了,重返回不知名的天上的某个角落去!
是呀、是呀、是呀……木偶戏里不是有出夫妻剧就这么演的吗?年轻农夫和天上飞下来的仙子成亲生下娃娃,过了几年后,仙子说了句情缘已尽,便翩然离去,只留下娃娃给农夫养育?
那年轻农夫不就是他自己,而那娃娃不就是安儿,那仙子不就是水儿吗?那现在戏是演到哪个桥段?他和水儿相遇、成亲、生子──现在不就是轮到她要走了吗?!
她要走了!
那怎么行?!
一连数天,他都快被自己心头中反反覆覆的质疑给弄得看见饭不想吃、看见床会失眠,脑袋空空地,其他什么都不能想的地步!
可笑不?明明两人已生活这么久,明明她已确实是他的人了,他还诚惶诚恐些什么?
可笑不?对他而言,却是一点都不可笑!
他发现自己有着多么极端的心态!如果水儿当真在有朝一日,如那剧中仙子般,也回到一个他再也看不见她的地方……
他不要再想下去了!
“老大呀!你做什么又患得患失起来?”阿淦忍不住问。
阿骏憋不住的将心里的疑问说给阿淦听。
“你说啥?想她的身分?想她是谁?呿~~管她以前是谁,她现在是你的妻不就够了?”
这回答出乎阿骏的意料之外,却又仿佛早在他的意料之内,因为再怎样,他也不过就是想得到一句保证而已。
“依我看,水儿至少有一点比你强。”阿淦今天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开口全都句句真言,禅得不得了。
“什么?”阿骏等着下文。
“定心。”阿淦用旁观者清的态度指点他。
“你管她从哪里来,她已经定了心在升龙村这里生活了;你管她从哪里来,她已经定了心给你生娃娃了;你管她从哪里来,她已经定了心要当你一辈子的妻。她或许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儿,她或许之前是过着穿金戴银的日子──但你有听她跟你抱怨过吗?我敢说没有吧?而且换个方向想──倘若她的身世有她不愿提起的苦衷……就好比我们一样──”阿淦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不就打算把以往的事当作没发生过,以前的身分当死去,日后就只有你和我,你一个阿骏、我一个阿淦吗?你瞧你瞧!你怎么到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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