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一把尖刀,就往自己细瘦的腕子划下去,深狠得教那血一霎时都没赶得及流出;刀子很利,利到切下肌肤时,并未沾血。
然后,那一点点的红,才陡然地渗出,一发不可收拾,大片大片地凶猛泛滥扔了刀子,宋清丽倒床,恨恨地想——
“只差一点点,新娘就是我……但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待我这般刻薄。”
宋清丽在那一晚,月色如银的那一晚,割脉自杀。
淌血的那一刻,乐香还抬着嫁衣微笑地照镜自赏。
宋清丽诅咒幸福的人们时,那一刻,白微生躺在床上,手里的玫瑰也像她的血那样红。微生睡眼朦胧,盯着手上的玫瑰,想起爱乐香的嘴,也红润得像玫瑰花瓣,然后就捻着玫瑰花瓣儿思念她。
从不知道无心之过可害死一个人。
爱情像玫瑰带刺,红玫瑰也像血。以为唾手可得,正爱不释手,却让刺扎痛了手。爱乐香变给微生的玫瑰,早被她小心地剔去尖利;却不知道,命运的针在什么时候,要扎痛他们。
天上一轮明月如常,不带感情地映照万物。
朋友带来消息,白微生去见宋清丽。要不是发现的早,他就会看见一具尸体。
再见她,微生竟浑身发寒,直冒冷汗。
“为什么这样傻?”
宋清丽幽幽转过脸来,苍白得像鬼。她将手伸出被外,握住激生的手。一对眼固执地注视他忧郁的脸。
“你为我难过吗?知道吗?我差点就回不来了。”一见微生,她就益发虚弱憔悴,仿佛刻意要他内疚。“纳我为妾吧,微生,我一直喜欢你啊……你不也觉得我们很相称吗?你记得那首诗吗?是你说我那么聪明才够格当你妻子。为什么转眼你就变了?”
从不知感情这么棘手,微生不敢再说重话,只好安抚一句:“你好好休息。”
小手陡然握紧,目光锐利似刀尖,逼着他。“答应我,微生,答应我!”
那么细瘦的手像毒蛇一样握紧他手腕,微生垂眼,俯视着那只瘦弱的手,一颗心直往下掉。
乐香不同,乐香的手很温暖。摸着他时,他连心跳都沉稳了,暖着他脸颊时,他舒服地想叹息。
可是宋清丽这只手竟像毒蛇,让他喘不过气,要他去伤害乐香,事情怎会变得这么复杂?都怪自己,当初怎会有那么一刹,错爱宋清丽。
宋清丽更紧地握住他,声音尖起来。“答应我!”
白微生只不情愿低低一句。“我会同乐香商量。”不知怎地心痛,替乐香心痛。他若真开口,向她要求,他的心会比她更痛。陡然吃惊,惊出一身冷汗。
怎奈正销魂时又是疏烟淡雨……莫非真是好事多磨?
“乐香我……”
“乐香,我有件事想……”
“乐香……其实是……”
乐香人在灶房,白微生找过来。支支吾吾开不了口,罕见地手足无措,婆婆妈妈。
爱乐香已经听说了宋清丽自杀的事,也知道微生去看过她。
然后白微生就像变了个人,惯常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都不见,只是忧悒地一张脸。镇日神气,这次却难倒了他,苦着一张脸,说不明来意。
这真讽刺,真荒谬!他怎么好说出口,说他喜欢她,但要纳妾,将宋清丽娶进门?荒唐!
乐香正忙着煮食,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便转过身去忙着炉上的事。
“你想清楚再说。”将炉火扇至最旺,烟雾弥漫,她忽然咳起来。
微生注意到了,上前,头一回主动抱住她。
乐香怔住,静静地让他抱着,也没回头,只垂下眼。
“你说不清楚,那我来问好了。”乐香低首,望着揽在她腰上的手,心跳得慌,却强自镇定地说。“你要取消婚事?简单,把那阙词对上,我就取消,我言而有信。”到底他爱宋清丽多些吗?见过宋清丽便后悔了吗?饶是如此,她便作罢。
“不——”微生将脸埋入她暖和的背脊。“我对不上你那阙词。”
乐香忽地垂下肩膀,一颗心终于安稳平躺,听到这句比什么都好。眼眶一红,差点坠下泪来,这才发现自己怕得喘不过气。
她轻声问:“那么……你想怎样?”
微生仍埋在她背脊,没脸面对她。“想娶你,想纳宋姑娘为妾。”终于说出口了。
乐香却噗哧地笑出来。
微生愕然,抬首。她笑?她竟然笑?扳过她来面对自己,但见乐香果真瞅着一对眼笑眯眯地。
“唉呀!”微生震惊,诧道。“我恼得要死,你竟笑?”他要纳妾,纳妾!她不气吗?不发飙吗?不哭不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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