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己先无礼的。」欢介不服地抗辩。他们辛苦护的可是谷家「百草堂」的名声,这笨少爷,什麽都不明白就随便骂人,太过分了!
「他是主子,你是下人;不论对错,下人都没有反抗主子的立场。」在敖寒顽固的小脑袋里,充塞了满满的礼仪,那是即使牺牲生命也不容丢弃的。
谷仲臣用力一拍额头,一点也不感激敖寒对他的维护,反而十足受不了她一丝不苟的严谨个性。人哪!要活得那麽认真,结果只有「痛苦」二字可以形容。
「既然你自己也明白下人不能反抗主子,那麽我现在命令你们全部回房去,在大雨停止前,谁也不准外出。」他挥挥手,转身出了马厩。烦死了!这些家伙一个个就会找麻烦,早知道他宁可巡视黄河去了,回来做啥儿呢?
「请恕妾身无法遵循相公的命令。」岂料敖寒却对他深深一揖,依然故我地翻身上了马。
谷仲臣倏地停下脚步,回头瞪著她。「不准违礼是你自己说的,而你自己却不遵守?」
无视谷仲臣杀人也似的视线,敖寒挺直了身子面对他。
「下人是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但我身为大夫,同样不能置病患安危於不顾。」那坚定、无所畏惧的意态大大震撼了谷仲臣。
在官场上呼风唤雨多年,给他本就狂恣的性子更添了几分妄为。「那你想怎麽样?要违抗我的命令吗?」谷仲臣的脸孔咄咄地逼向她。
敖寒瞧著他愤然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但随即又想到有一名病患正痛苦万分地等著她的救治,无数勇气立即窜入体内。
「抱歉。」她扯动缰绳,不顾他的阻止,策马前行。
「不准出去。」谷仲臣火冒十丈地挡在马厩前。要说气愤他的命令遭此忽略,不如说他懊恼她的第一次自我主张。
敖寒真的变了,变得……完全不似他记忆中的无能女子。是什麽东西促使这样一个传统的女人胆敢反抗她伟如天神的丈夫?他很想知道。
「我非出去不可!」她拉紧缰绳,硬从他身侧挤了出去。
「敖寒——」谷仲臣怒吼,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对待他!
「嗤!」欢介冷笑一声,随即也骑著马飞奔出马厩,追著她而去。
「该死的!你们两个——」谷仲臣怒火冲天,他这辈子没被人如此漠视过。
「别在这里跳脚了。」吴修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手里还牵著两匹马。「你要不放心,追上去不就得了。」
「我为什麽要追?」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死了活该!
吴修凑近他身边眨眨眼。「我不信你放得下心,而且……你不想知道这个女神医和你心目中那个女神医有何不同吗?」更重要的是,他担心那位漂亮的小朋友会出事。
谷仲臣咬著牙,狂恣的怒火在双瞳里燃烧。「等我追到他们,非好好打他们一顿不可!」但比之怒火,有一种更深沈的情绪正在他心底翻腾——这样的敖寒,他无法再像十年前那般,弃她於不顾了!
吴修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将马交到他手上,两人双骑也跟著奔进狂风暴雨里。
此刻,马厩里独留陈福。「怎麽这样?」他原先是来阻止大家外出,却想不到……
所有人都出去了。「老天爷啊!您可得开开眼才好,千万别让我家少爷、少奶奶出了事啊!」
谷仲臣没花多久时间就追上了敖寒与欢介。
他们被堵在山道上,因为风雨大大,打折了一株大树,庞大的树干挡在路中央,根本不容通行。
「可以死心了吧?」谷仲臣一身湿淋淋的,火气又更大了。「跟我回家去。」
「不行!」岂料敖寒想都不想便一语拒绝了他的命令。「刘老爹还等著我去救,我非过去不可。」
谷仲臣为她的固执气炸了心肺。「这是天灾,人力无法挡,你硬要强闯根本是找死,你明不明白?」
她伸手拨去覆额的湿发,寒星也似的黑瞳竟比天上的闪电还要璀璨动人!
「我是个大夫,不能见死不救……啊」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她纤细的身子就差点叫狂风给吹落了马背。
千钧一发之际,谷仲臣解下了腰带,带如蛟龙,在她摔落地面之前,及时卷住了她的腰杆,将她圈回他怀中。
「你死了,就谁也救不活了!」他的吼声活似晴天霹雳般地在她耳畔炸开,胆子小一点儿的人八成已口吐白沫。
然而敖寒却执著依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置我的病人於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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