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何物(31)

2025-10-08 评论


「只是?」崔母挑一下尖细的眉毛。「我们当爹娘的不替从诫作主打算,难道你打算看着从诫绝后吗?」

呀呀,万事皆小,兹事体大。犯上出妻之条,教人即使有心,也使不上力,难为二乔辩护。崔员外捋了捋胡子,沉吟久久,不再说话。

「就这么决定,赶明儿就去找媒婆来,这次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别又扯上那种粗鄙的庄稼女自找麻烦。」

「这样不太好吧?娘。」崔从简开口道:「二乔不曾犯任何过错,将她休了,这未免太不近人情。况且,她现在人还在崔家,还是崔家的媳妇,您却要找媒婆来,为从诫另外择亲,这实在说不过去。依我看,让从诫娶房妾便是,何必休了她。」

崔母悻悻地瞪了崔从简一眼,道:

「她迟迟不能替从诫生下一儿半女,分明要令从诫绝后,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哪里不近人情了?赶明儿我就让从诫写封休书,然后找媒婆来!」

「娘──」

「这事由我和你爹作主,你们都别再多话!」

「可是──」

「好了!」崔母挥手打断崔从简的话。

崔从简有些丧气,转向崔员外。「爹……」

崔员外举手阻止住他。「你娘的顾虑是对的。无后事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大房有些悻悻地看着崔从简,露出不满的神气,但她识趣的没说话,跟着崔母回房。

老二崔从朴这才悄悄说道:「大哥,我劝你最好甭管这件事,免得惹娘不高兴,又让大嫂嫌你偏心。再说,这都要怪二乔她自己肚皮不争气,怨不得旁人。一个不能为丈夫生养子嗣的女人,不休了她要干嘛呢?我赞成娘的作法。」

崔从简瞥他一眼,噤声不语。这话的确有道理。真要怪,只能怪二乔自己,一切都是她自己肚皮不争气,连累夫家背负绝后的压力。

他想帮她,也无能为力。

☆☆☆

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丈夫受气,二乔越想越过意不去,偷偷煮了碗汤,想给丈夫垫肚子。

「哎呀,少爷,你别这样……」走到书房门口,春荷娇俏的笑声,如银铃般荡出来。

「还是妳好,温柔可人。」崔从诫声音隐约。

她轻轻推开门,春荷的笑声霎时冻结,丰嫩的脸颊上沾了一笔墨迹,不安地看看崔从诫,又看看她。

「春荷,这里我来,妳下去忙吧。」她端着汤,微微笑着。

「是,三少奶奶!」春荷低头匆匆出去。

崔从诫表情冷凝,看也不看二乔。

「妳来做什么?」口气极为冷淡。

「我端碗汤给你。」她走过去。「快趁热喝了吧。」

「放着。妳没看我在忙。」他挽袖研墨,根本懒得抬头。

「啊,这让我来吧。」她搁下汤。

「不必了!」她伸手研墨,崔从诫不耐地挥开她的手,劲道过大,连带将墨砚挥起,砸泼在她身上,飞泼了她衣襟一片乌渍,还滴滴地往下漫渍。

她微微咬唇,一时僵在那里。

「看看妳!」崔从诫更加不耐烦。「只会来坏事!去去去!别再烦我。去把春荷叫来,这里要人收拾!」

二乔低头默默退出去。叫了春荷后,一路踉跄的跑回房里,扑倒在床上。无数的委屈在这时化为喉间的哽咽,管不住啜泣起来。长期的压抑渲泄而出,哭到累、到疲尽才睡着。

到中夜,被皎白的月光照醒了过来。被窝是冷的,丈夫根本不曾回房来。透过窗纸与珠帘照映到她脸庞的冷月光,白得透明,脸颊上泪迹的残痕清楚跃现。

走到窗旁,忘了着鞋,夜气寒,侵袭入她罗袜。寂凉中,隐约传来更夫打更巡夜的声音。

几更了呢?低头询问,无人可给予回答。

深宫的女人,到了某个年纪,色衰恩弛,必须要有所觉悟;为人妻子的她,迟迟不育,也必须有所觉悟吧?

她悄悄到后园。所有的人都睡沉了,没有人会撞见。她吁了一口气,不敢发出丁点声响,设案焚香祭天。

「信女崔氏,家居长安,恳求菩萨保佑,能让信女早日成孕,为夫家繁衍子嗣。」拈着香,喃喃祷念着,祈求上天早日赐她一个麟儿。

青烟袅袅入夜天,一下子就看不见,也不知菩萨是否会听到她的祈求。抬头望,离青天那么远,菩萨听得见吗?

她缓缓回身,一个黑影鬼祟的走到婢女的房前。她定定神,看是春荷的睡房,再定神,那人影──

「相……公……」会不会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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