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新鲜的素果摆上,花瓶里换新水,拿过布巾,反覆专注地擦抹供桌,她焚香三炷,认真地立於牌位前。
「老夫人,请您保佑少爷,保佑大家。」虔诚地合掌连三拜,她总是用著最简单的语句表达希望。
她明白自己仅是区区奴才,没有资格为管老夫人祭拜,所以都是将香炷再拜於天地,然後插在木柱旁边。
而她就趁著这烧香的时间,将楼阁里外好好地打扫个乾净。
每夜每夜,她都跪在地上,挽起长袖,用双手仔仔细细地将每块地方、每个角落擦拭得光可监人,一尘不染。
她这么做,并非想要求什么,只是纯粹地想帮上一点忙而已。
嘴里低吟小曲,她如往常独自将环境整理妥当,直起身喘了口气。把东西收拾收拾,燃尽的香灰清理净洁,她栘步就要离开。
不料,却在门前碰著了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管心佑长腿跨入门槛,由高往下地睇视著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丫鬟。
「啊……少爷,您回来了。」她是有些吓到,虽然她做的不是什么坏事,但他的眼神却让她有种不应该被抓到的感觉。
睇著她手中的水盆,不再洁白的布巾载浮载沉,他顿然打量四周,寂静的祠堂透著清凉带有檀香的薄风……这回,却让他烦躁!
「怎么又是你?」为什么?这又是她做的吗?不过是个随侍丫鬟,她做的事未免也太多了!他并非不喜下人手脚勤快伶俐,而是不悦身为奴才却贪婪无厌!
「咦?」她不明白他的厌烦由何而来,只是呆然地反问道:「少爷……用过晚膳了吗?还是要回房休息了……结福可以……」
「你住嘴!」那细声细语听在他耳里,竟是异常地不舒服。「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十两银子不够?」他讨厌她那副沉默献殷勤的模样!比其他明显表达所要的奴仆更让人反感!
暗夜中,他见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好似看到她怔怔半晌,然後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结福从来就没有想要钱财。」她如孩童稚嫩的语音低声说著,飘荡在空虚的祠堂,只有摇晃的烛火附和。
「那你究竟要什么?」他冷哼甩袖,压根儿不信。
「……少爷,您肩被雨淋湿了,回房换下好吗?」她不想他染风邪。
周围昏沉沉的,她一双渺小的墨瞳映著火色的烛痕,如同她被拉长的黑影,飘飘摆摆,却是专心正定地凝视著他。
她时常都是垂著脸,可能也是明白他认为她貌丑无盐,省得碍眼。
如今,於夜色朦胧的掩护之下,她淡淡的担忧展现在眉目,是……是真的在担心他?
怱而,她伴他将近一年而做的所有,如走马看花般飞转起来。犹似丝线缠绕成结,豁然开朗,那么没有预兆地醒悟,他倏地恶毒地笑出声音。
「你……难道……你喜欢我吗?」
结福望著他讥诮的薄唇,和那充满排斥更带有嫌弃的神色。
她知道——
自己的雀儿梦,醒了。喀、喀、喀。
打火石相撞的声响在黎明回荡,几次以後,火褶子堪堪被点亮。
结福将铺好的乾稻草和乾柴枝点燃,拿起一旁长长的空心竹筒,对著灶窝里大口气使劲地吹著。
两回、四回、八回……她趴在地面努力朝风口灌气,等到火势可以之後,慢慢加进较粗的木柴,顺利烧起炉灶,她已经满头大汗,脏脸黑嘴。
拍拍膝盖站直身,她稍微擦拭著自己的面容,遂转身粗略处理今儿才买来的新鲜食材,待等会儿厨子来时才方便烹调。
从水缸里舀水洗涤菜叶,将不要的枝梗去除,分门别类地排列整齐……
「你可真早。」春桃和夏菊两人走进,给了她一个白眼说道。
推开她,代表接过她几乎已经弄好的活儿,然後视她为无物,两人自顾自地交谈。
负责管府上上下下吃食的厨子跟著走进,望向灶上已经乾净搁放的大锅和灶火,似是不怎么感兴趣地瞥了旁边的结福一眼,而後转身开始动手做自己的事。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厨房登时活络起来。
结福宛如被隔离在外。默默杵著半晌,将尚湿淋淋的双手在裙上抹乾,她提起角落的两只空水桶,往後面的老井走去。
她轻轻地敛下眼。轻轻地。
**
睁开瞳眸,管心佑坐起身,走出床帏。
没有熟悉的细嫩问候,桌面有盆凉水和帕巾,但却不见伺候的丫鬟。
他蹙紧眉头,大概寻找却仍是没有人影,佛然拿起湿巾擦过脸,才听到开门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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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深处无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