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舍弃摇晃着头,痛苦的嗓音沉哑道:「恐惧使我再也无法冷静下来,最后我在运功压抑体内烦郁的情绪时,走火入魔……失去了我一身的武艺。」他急喘的胸膛冷静似的乎稳下来,就像他走火入魔后反倒松了一口气,「尔后,我再也听不见那些混杂的笑声及耳语,我脑海里越是空虚,心灵竟愈发解脱,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我只知道这一切让我轻松自在,别人都认为我疯了,但只有我自己明白,我逃离了那一夜的纠缠……」
逃离了恶梦,也逃离了阎王门,他却无法接受律法的制裁——他不能为一己之私而连累其他阎王门的兄弟,只能以旁人所不明了的方式,日夜煎熬。
他的故事说完了,依旧没启下搁在眼部的手臂。
「既然逃离了,为什么不敢看我?」皇甫赤芍戳戳他的结实肌理。
牛舍弃为难地道:「你……你不觉得我……很脏吗?」
皇甫赤芍在他胸前嗅了嗅,皱起鼻,「你还没丢沐浴,当然脏了。」浑身汗臭味的,薰死人了。
「我是指……我的过去。」那段杀人如麻的岁月。
皇甫赤芍扳开他的手臂,与他鼻眼相对,「老实说,我满错愕的,所以还有点不能接受你的过去——你的脸明明那么老实善良,竟然是阎王门里的黑无常。」她许久之前使耳闻阎王门行事之狠辣,却从不曾想过自己的亲亲枕边人竟是如雷买耳的黑无常。
甫听到皇甫赤芍说不能接受它的过去,牛舍弃硬压下心里痛苦的情绪,自嘲地想——他早该知道,任何人都无法接受一个满手血腥、满身罪恶的杀人凶手,连他都厌恶自己如斯,又如何祈望美丽如她能敞开心胸再度爱他呢?
所有的甜蜜及幸运全数毁在他的过去及坦诚……
「好啦,我去烧水洗澡,我从山崖一路滚下山,浑身泥泞,正巧你也汗流浃背,咱们一块儿洗香香吧。」皇甫赤芍跳离床铺,提过数把药草,准备到后堂放水沐浴。
牛舍秉还来不及厘清自己浑沌的思绪,又让话锋一转的妯搞得一头雾水,他在翠绿身影翩然飞向后堂时唤住她。
「你不是说……还有点不能接受我的过去吗?怎么……」他支支吾吾。
皇甫赤芍同等疑惑地睨着他,嘟嘴的模样漾满稚气。「那是我刚刚说的,现在我已经接受啦。」难不成他以为她会错愕上三年五载,还是痛哭失声的嚷嚷着所嫁非人?她才不会如此浪费时间呢。
「可……」她的接受度也太快了吧?
牛舍弃怔忡发楞的同时,皇甫赤芍俐落地打理好香气氤氲的大浴盆,剥光牛舍弃哄骗着他进益后,她也跟着一块洗鸳鸯浴。
她坐在他腿上,背脊贴靠着他的厚胸,温热的泉水煨暖她略寒的雪肤。
「你为什么要改名叫『牛舍弃」?」昏昏欲睡的当头,皇甫赤芍突然开口问。
牛舍弃微微垂目,「舍弃,舍弃,我舍弃掉阎王门牛二爷的地位、身分,只求乎乎凡凡的全新人生。」
皇甫赤芍像条滑溜的游鱼翻面问道:「你若真要舍弃一切,就不该叫牛舍秉,只要有人唤你的姓名,不又是次次提醒着你曾经舍弃掉的东西吗?」
她在他胸膛抹满绿色液体,轻轻搓洗竟冒出惊人的白色泡沫,继续努力为他洗身,顺便刷洗他左臂上的刺青,异想天开地想消去那没入黝肤内的彩料。
「不过不管你叫牛舍秉还是牛耿介,对我来说压根没差异,反正你都是我的笨阿牛嘛。」
「你……不嫌弃我?」他只觉阵阵热气轰上眼眶,忍不住揉揉湿润的眼
「嫌弃?嫌弃你傻?嫌弃你笨?还是嫌弃你爱哭?」她义气地拍拍他小窝,顺道偷偷吃他两下硬豆腐。他的五官虽不醒目,但身材却结实匀称得今人垂涎。
他伸出双手,掌心摊在两人面前。「嫌我这身洗不掉的血腥……」
牛舍弃话甫出口,皇甫赤芍便将整瓶的绿色药液倒在他巨掌间,开始搓洗,让晶莹剔透的七彩泡沫在他掌间形成、破灭、再形成……
他说紧缠着它的是那个断气女人最后一眼所带来的恐惧,可她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今他害怕的莫名情绪不是「恐惧」,而是内疚,深深的内疚。
说来或许可笑,杀人不眨眼的他竟教深刻的歉疚牢牢束缚而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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