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了又醒了,
醒了又迷了,
迷了醒,醒了迷了难分晓。
细想想呵,醒了不如迷著好。
崖底的第二夜,依旧是琴声泠泠、一曲幽幽。
而这一对男女,却是心绪随著琴韵、随著曲意,翻转低吟、兀自不休。
☆☆☆
安然地度过这夜,沐滟生的伤复原良好,而容灿也不提攀崖上跃的捷径了,事实上,自昨夜後,就没听他开口说话,连目光亦在闪躲。
两人依循水流方向步行,这会换成她跟在他身後,闷死人的沉默横在中间,她想了一早,脑筋算计著该如何打破眼前僵局,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望著他宽厚的背脊跺脚兴叹。
「唉啊!」她想得出了神,地上多砾石,一个没注意绊著脚,身子往前扑去。这一摔,没疼没痛的,结结实实又妥妥当当地跌进容灿伸长的双臂里。
「灿郎……你心中不痛快吗?为什么不说话?」天赐良机,她又扮起柔弱来了,软软瘫在他胸上,用那柔腻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唉,你总爱生气,我是知道的……」
确定她无损伤,容灿冷下口气,「我没生气。」想将她推开,要她自个儿站立,她却如无骨模样,脚步虚浮,教他不得不继续支撑著。
昨夜至今,他一直思索,她的话一遍遍在脑中回旋。
对她,他有了异样的心思,连带出多少莫名之事,归结而起,是因他对她有了男女之情吗?
这般的体会令他骇然,毕竟,他不是易受感情支配之人,要面对最赤裸、最柔软的情绪,他难免要惊疑,难免尝试著排斥,唯有时间能缓和。
「灿郎,我好困好累……我走不动了。」她故意咳了几声,虚弱又无辜地眨著眼,「可能是昨日感染风寒,都是你,硬要人家脱掉披风。」未了又是轻咳。
对她的伎俩,他心知肚明,毕竟遭受她多次的捉弄,不精也练得精明了。微微沉吟,他不愿戳破,却是转过身躯让她贴在身後,一把背起了她。
「呵呵……」耳畔传来她的娇笑,温暖拂过容灿的鬓发。
「困了就睡吧。」他表面依旧冷静,内心则因那柔软的碰触热了起来。
「呵呵呵……」她戒不掉爱笑的习性,蜜颊贴著他的颈项,满足地低喃,「灿郎,你待我真好,我心中可欢喜了。」
他背著她稳健步行,仍是不多语,但沐滟生岂会罢休,两只霞袖悄悄地圈住他的颈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他略长的发。
「那一夜在枫林湖畔,我等不到你,便时时在江边徘徊,心想,总会再见你的大船,终会再见你的面,可是我等了好久,总教我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她合著眼叹息绵邈,「呵呵,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你来了。」
他步伐微顿,沉静地道:「我并非为你而来。」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她不以为意,说著一贯的词:「你总爱说反话,我是知道的……这几日我并未见著那大船,你不是同那夥人来的,是独自一个人跑到这寒天冻地,灿郎,你为的是什麽?莫不是……因为我?」
她猜测之神准引起容灿淡淡的气恼,有些恼羞成怒,嘴上自然而然做出反驳,冷哼一声,「我提前来此,为的是接应大船上的弟兄,再过几日,我亦要与他们会合,可不是为了你。」
他的话半真半假。阎王寨欲新入一批兵刃,几日後,漕帮弟兄将前来内地取货,水运至两湖,再分批改走陆路回阎王寨。此项任务原由容灿主导,提前来此,因由皆她,而今见她安全无恙,那股忧心情怀已得舒解,他也该离去,待与弟兄会晤,再商议滇门之事。
楚雄是个祸端,已培植出的势力不容小觑,这一切实是滇门内部派系的倾轧,但为了她,一朵滇门火焰花,他竟动起较劲的心思。
沐滟生不再同他争辩,她极是珍惜这般的时光,伏在他肩背上,偶尔逗著他说话,他不愿出声,她便自顾地歌唱,一曲曲,不仅是苗族歌谣,还夹带其他部族的曲调,她音色如此美好,容灿下意识移动步伐,神智却沉浸其间。
约莫半日,水流面幅开阔,两旁的崖壁已见低缓,日光较易射入,壁岩上的雪尽融,尚有几株细木在石缝中求生存。
「灿郎,累不累?你放我下来休息吧。」她软语著,小手想为他拭汗,碰触到的却是一片乾爽的宽额。
「别乱碰我行不行?」他峻颜微侧。
「唉,我喜欢你,没办法的……」她无辜地叹息,勉强将手缩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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