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灵能尚未修炼至随心所欲的境地,而自个儿的指头同他的纠在一块儿,他力气大到教人可疑,虽没握痛她,但凭她如何挣扎,怎么也摆脱不开,法咒必须和结印相辅才成相成,如今真是「英雌」无用武之地,可恼呵!
「外头乱,下了马车你会走丢的,乖乖待在这儿。」他好脾气地道,脸仍是白惨惨的,一对眼显得幽深。
「我要去瞧耍把戏,好多人在看,似乎挺有趣的。」她迂回著,心下著急,却不知急切的神色早已表露无遣,见他不为所动,口气勉强放软,「天、天赐……你生意忙就别管我啦,我自个儿照顾得了自己,过一会儿再去寻你,好不好?」
又是一声鞭响,夹带大兽低咆,好多人拊掌大笑,她全身猛地紧绷,唇上的笑好僵硬,大眼中竟蓄著泪珠。
他瞧著她,目光黝黯,不由得叹息。「怎么哭了?」倾身亲了亲那对漂亮的、热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滋味带著淡淡的咸,是泪珠儿的味道。
长鞭再下,如打在她身上,人声鼎沸、叫嚣喧闹著……记忆回到那残酷的一幕,眼睁睁看著大虎跌入陷阱、削尖的木桩当胸刺破,她想救它们,好想好想好想,想得痛彻心扉,可是姑婆不让,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心痛,任那些虎儿受犬类欺陵、被剥皮去骨。
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她不懂呵!她要咬死那些人,为利益、为钱财,对虎儿赶尽杀绝的恶人们,一个个,她都不要放过!她要咬死他们!她要咬死他们!她绝对、绝对要——
「虎娃儿……」然後,男子的声音这么轻柔。他唤著她。
「别哭啦,怎么像个小娃娃,莫名其妙地掉眼泪?」温柔似水,轻细如风,渗进她的冥思中,冲淡了戾气。
「我听人说过,有了身孕的女子常会没来由地哭泣,虎娃儿……你莫不是怀了孩子啦?」最後的话带笑。
虎娃恍惚地瞪住他,感觉他长指在颊上轻触著,勾去滚下的珠泪。好一会儿,她才弄懂他问了什么,反射性地道:「胡说!」哪有那么快的?!
「你肚里有个小娃娃,咱们真的早生贵子,爹和大娘若知道了,肯定欢喜得不能自己。」他继续逗她。
「你、你你别胡说啦!我才没有小娃娃!」注意力一下子被引走,适才伤心痛恶之情顿减。
「是吗?」他眯眼笑,「那为什么哭?」
她微微怔然,身子仍僵硬著,深吸了口气才道:「有人在欺侮虎儿,我、我见了好难过,我不要虎儿受欺负,你偏不让我去。」她又吸了吸鼻子,没多思索,心中话已溜出口,「那鞭子打在身上一定疼极了,人这么坏、这么恶劣,我恨死世间人啦。」
车内静寂。他想,该要说些什麽来劝谏她,却开不了口,说什么都是矫情,都是妄言,心中浮出嘲弄,针对自己。
他的生命原为普通,如凡间众体,生命便是这般,既有其生,必有其死,是自己做出选择,走一条恒长的路。这漫漫艰涩的苦修中,他追求自己的价值、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却又迷惘著自己的价值。
近千年的岁月过去,这么宁静,宁静到令他感到狰狞,才猛然惊觉灵魂并不完整,在不知处,似乎隐伏著无数的诱惑,他坦然面对,将自己丢入其中,随百态沉浮,在世间里寻找与被寻找。
然後,遇到了她。
对她火热街动的性子,这般地坦率真切,他无力多说,再没资格多说,毕竟他已对姑婆做出承应,如此抉择,不能後悔,也不想後悔。
沉吟了会儿,微哑的嗓音响起,「那两头虎儿好好的,没被欺负。」他视线瞥向窗外,了然地笑了笑,随即收回。
「明明就有!」虎娃好不服气。
此时,如雷的掌声大做,好多叫好之声夹著口哨,那对兄弟的表演显然引起极大的回响。虎娃抬头张望,见两头大虎已被大汉子赶进铁笼中上了锁,乖乖踞伏著,不知鞭子是否打伤它们了,瞧起来垂头丧气,她心好痛,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天赐,你、你把那两头虎儿买下来可好?」她脑中灵光一闪。
他怔了怔,笑意加深。「买下两头大虎做什么?」
「因为你曾经买下一窝小虎仔啊!」有些八竿子打不著。
她心中打著如意算盘,暗忖,他若买下大虎,像那窝虎仔般养在常府园子里,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施展术法送它们回归山林,再不受世间人荼害。
「哦?!」他飞扬著好看的眉型,摸摸她的发、她的软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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