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没睁开眼,只是哭泣,哭得昏昏沉沉,声音已然沙哑。
泪珠和雨水在他小脸上交错,它望住他通红的圆脸,眼中有著迷惑和迟疑,缓缓靠近,大舌伸了出来,缓缓舔舐著,试著将他的哭声拂去……十二年後
官道上,十来辆马车辘辘行来,负责驾马的都是精挑细选的高壮大汉,一律穿著削肩背心,双腕缠裹著藏青色的绑手,脚下踏著一双黑底功夫靴,裸露在外的臂膀结实有力,在阳光底下闪著细细汗珠,好似一拳便能将硬石槌爆。
带头的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大汉,他举手遮阳,远远往驿站这儿瞧,见一个青衫少年伫立等候,他细眯双目,辨明出那少年的身分,心下怔然,连忙加快马车速度赶来。
拖车的马尚未停妥,中年大汉已迫不及待跳下驾车位子,走向那名青衫少年。
「天赐少爷,怎么您亲自来了?老爷可知情?」说话时,浓眉不禁皱起。
少年嘴角含笑,面容有些病态的苍白,双眸却锐利过人。尚不及回话,一个黑瘦的小子从後头跳了出来,嘿嘿地对住大汉笑说:「少爷跟老爷请示过才来的,刘大夫也跟来了呢,欧阳师傅,您别害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犹记上回同少爷闲聊,谈得正兴然,他却忽地两眼翻白,毫无预警地晕倒在自己面前,还教人摸不著心跳,测不出气息吞吐。害怕引他当然会怕。大汉暗自想著,望住那黑瘦小子挑了挑眉,语气转为轻快,「呵,你这小泼猴也来啦?!这一路上,天赐少爷不被你吵翻天了吗?」
「嘿嘿嘿,欧阳师傅……我阿七现在可是少爷的贴身护卫,武艺或者比不上您,不过论胆识和忠心,阿七可不输谁呵。」
他拍拍阿七的肩膀,赞许地道:「等空闲下来,我教你几招擒拿手里的绝技。」
阿七欢呼地跳著。
青衫少年却道:「欧阳师傅不公平,为什么只教阿七?我也要学。」语气平顺温和,倒听不出埋怨的味道。
「少爷,我学就好啦,我负责保护少爷的嘛!」阿七嚷著。
青衫少年淡淡哼了一声,面容稍整,视线望向十来辆马车,同几名相熟的驾车汉子颔首招呼,又缓缓转回欧阳脸上,神情老成沉稳,实非一个十五少年所能养成的气度。接著,他启口道:「常家付给官府一笔钱,承租了这处驿站,欧阳师傅和其他几位大叔都下车休息吧。若再继续赶路,晚了,城门一关也进不去的,届时非睡马车上不可,还不如在此歇下,吃饱睡足,待明日再入城。」
欧阳师傅笑道:「少爷出城相迎,是为安顿大夥啊?」
「江南和京城的店铺全追著常家要货,鹿茸、野山参、虎骨几味药材缺货缺得厉害,望穿秋水才把你们从北地盼回来,我是安顿那些货来的,可不是为了谁。」他笑语,把自己讲得刻薄无情。
欧阳师傅呵呵大笑,耸了耸肩,抬手一挥,後头十来名的汉子自能会意,全下了车安顿起自己的马匹。
「此趟长白山地之行,收获如何?」少年问,自然地走至车队中。
欧阳跟了过去,绕到首辆马车後头,一把掀开车帘子。「和京城沈家的采参队碰上,那姓吴的师傅本领不小,挖走几株我暗自相中的山参。」
马车里高高低低挂满野山参,参一出土,在未经特殊处理前绝不能平放,据说会丧失生气,会大大降低疗效,所以只能一株株吊起。
他撇撇嘴又道:「幸亏咱们到得早,采参抢期,收获还不差。」
车内流泄出淡淡土壤腥味,和著山参独特的清苦气味,少年的视线扫过,微微带笑。「野山参共采了几车?」边问,他绕到第二、第三辆继续瞧著。
「前头五辆皆是。後头是兄弟们猎来的虎骨虎皮,还有几件鹿茸和十来只貂。」欧阳揉了揉颈项,关节发出清脆响音。
「天赐少爷,这回上长白山地咱们可猎到好东西啦!」一名汉子蹲著查看马匹前蹄,边抬头道。
少年眉目一扬,微微斜睨,等待下文。
另一名汉子接著呵呵笑道:「这全靠老蔡设的陷阱,够隐密、够技巧啦!那四头大虎就这么傻不隆咚地掉了下去,削尖的木桩当胸刺破,没费啥儿气力就教咱们逮住了。」
闻言,少年步伐略顿,神情淡凝,片刻才问:「虎皮要完整无缺才值钱,被木桩刺破一洞,还能买卖吗?」
「少爷,咱们又不做兽皮买卖,猎虎是为了取它的骨磨粉制药,还有虎鞭壮阳,皮毛倒是其次,不是吗?」阿七张大眼睛,跳到一辆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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