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贪心。」不自觉地,他伸出大掌揉乱她的发,把她当成顽皮的小姑娘看待了。「可惜你的那达慕盛会得等到夏季。到得那时冰雪尽融,草青水绿,你再来这儿来,我请你喝酒,带你瞧热闹去。」
她欢喜笑开,神采飞扬。「齐吾尔,你我就一言为定。我来,你请我喝酒,你上九江,我也请你喝酒。我已经直唤你名字,你往后也叫我德男或阿男便行,咱们就作好哥儿们。」
他眉心微乎其微地皱拧,瞬间已云淡风轻,浅笑道:「好,就作好哥儿们。」
一个十七,一个三十;一个小姑娘,一个老头子;一个率真细腻,一个心思多诡,想作好哥儿们,似乎大不易。四海镖局的大干金、二千金选在过年前的同一天出阁,婚事自然盛大。
嫁了人,大姑娘窦招弟仍继续留在镖局里帮忙,毕竟鹰雄「天下名捕」的职责,总不能带着爱妻四处去缉拿恶徒,而二姑娘窦带弟则让李游龙给迎回塞北去,名副其实的抱得美人归。
三月里,桃花红、杏花白,水仙花儿开,春天的气味儿从湖上一路吹来,漫过九江的大街小巷,飘进四海镖局里,就连练武场角落那株长出墙的红杏,也添上了青春的颜色。
「傻二,待会儿得空把枝哑修一下,剪得有角度些,正面瞧去是菱形,侧边瞧去是四角正方,由下往上瞧像把伞,能不能做?」那美妇摊开两只纤手搁在眼前,一下子远一下子近,对着红杏比来比去抓角度。
「呃,我试试,应该没问题。」
「就交给你啦。」她拍拍傻二肩头,旋身步进开敞式大厅,手中那杯太极翠螺还没沾唇,大门外一个短发姑娘正风也似的冲进来,还边走边嚷叫。
「气死找了!那个王八蛋、臭家伙,云姨!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啜了口茶等着。
叫嚷声傅进内厅,窦大海掀开廉子走了出来。他上完茅房,正打算带几名镖局子弟外出谈桩生意。见那短发姑娘,他颧骨笑得高高隆起。
「阿紫,你们回来啦!这趟子镖走得顺利吧?咦,阿男和其他师傅呢?怎么没跟着你一道儿?」
「他们在后头,一会儿就到了。阿爹!气死我了啦,」窦盼紫眯眼大叫,「我生气、我好生气,那个王、八、蛋!」那咬牙切齿模样挺吓人的。
「谁惹着你啦?说!咱们爷儿俩揍得他当狗爬!」
唉,爷儿俩?他又把闺女儿当壮丁了。
「还不就是两湖岳阳那家子,什么五湖镖局,明明就只有两湖,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哼!咱们叫『四海』,他们就故意取作『五湖』,还说什么『五湖四海』,注定四海镖局要排在他们下头。」
窦大海一听,双目几要喷出火来。「妈的!又是那姓关的老小子……」
「人家不老,还比姊夫小上三岁。」云姨平心静气地反驳,媚眼一抬,瞄着这对火爆父女组。
「他、他他就是老,还色性坚强,你往后……离他远一点!」他的落腮胡大剌剌地张扬,根根像针、像刺,想扎谁似的。
云姨偏不应声,又啜着茶,窦大海还要说些警告的话,却被窦盼紫气呼呼打断。
「阿爹,不只是老的,更坏的是那只小的。」想起死对头的嘴脸,她气得握紧双拳胡挥一番,这次,咱们在道上客栈和他们遇上了,先是向店家争客房,咱们赢啦,结果姓关那臭小子怀恨在心,竟然趁着夜半烧咱们镖局的大旗。」
「什么?!」旗子就是面子,对头把他的脸踩在脚下,这还了得?!「可恨……太可恨了──」
「可不是?」窦盼紫跺脚,「十来把旗子一烧,把客栈的屋顶都给烧着了,幸亏咱们发现得早,拚命抢救,才没对店家和其他人造成伤害,可是阿男、阿男她……」
这突然低落的语气,可把窦大海和云姨吓着了。
「阿男怎么啦?!」
「阿男她、她……」
「到底怎么啦?这是──」
「那场火,阿男她,唉,她……」
「急死人了,你到底说不说?!阿男呢?!」
「阿爹,您叫我?」门外一行人跨了进来,为首的姑娘脸容一扬,神情有些无辜。
「阿──男?!」窦大海张着口,眨眨眼,再眨眨眼,眼白的地方慢慢浮上血丝,忽地,他出声咆哮,黑胡俱扬。
「你把长发给绞了?!你竟然把黑溜溜的长发给绞了?!身体发肤,受之阿爹,不敢让它们受伤。头发啊,你的发呀!谁会娶一个男人婆当老婆?!你你、你你你们这对双胞胎……存心把老子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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