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多么害怕他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就像她那苦命的母后……
好在不知道是他命不该绝,还是他师父炼制的药真的有效,他的烧到最后终于退了,伤口也比她预期的好得快,相信不消几天,他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到那时,就是他要离开的时候了吧?也是她该离开王府回宫的时候了。
“你……”水无痕有点意外她竟能如此看得开。
早些天不敢提,是怕提了会惹她落泪,没想到今儿个旁敲侧击,她洒脱得紧,仿佛当真压根儿不以为意似的,真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在演戏。
“你不在意?”
“在意有用吗?”她轻笑,索性解开一头散乱的发髻。“倘若我说我在意他,他就会迎娶我吗?不,八皇兄胁迫他,他都不允了,还有什么能够改变他的想法?况且,我根本不打算改变他。”
当她落泪时,亦诠会轻揉着她的发丝要她别哭,但无痕却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和亦诠不同,虽说那时自己是把他当成姑娘家,遂才没推开他的拥抱,但后来即使知道他是男儿身,她也并不讨厌。
倘若真讨厌他,她早去通风报信了,根本不可能救他,甚至为他守上那么多个夜晚,直到他的病情稳定下来为止。
她对他有一份依赖,和对亦诠的不同,但她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同。
“倘若不嫁给他,难不成你要和亲去?”他斜睨着她。
和亲是恁地可怕的事,她是如此纤弱,而大漠满是沙尘和黄土,要她如何在那种地方生活?
况且和亲的公主没一个好下场,她若是去了,下场不知道会是多么可怕。
他怎能忍受她得受这种委屈?
“那也是我的命……”她敛下眼苦笑。“谁要我是大唐的公主呢?谁要我出生在皇室呢?我又能如何?”
她能不认命吗?
“逃啊!”他不假思索地道。
怎么能如此认命?她可知一旦认了就会没命啊!
“我能逃到哪里去?”她轻问,神情缥缈得好似随时都会凭空消失。
水无痕不禁无语。
是啊,她能逃到哪里去?
她一个尊贵的公主,自小养在深宫,倘若真要她逃,她到底能上哪里去?
只怕她连大街都没亲脚踏上过吧!倘若逃离了宫阙,她又该如何安身?
他不能带她回无忧阁,因为一旦他任务失败,她该如何是好?岂不是等于误了她一生?
水无痕眯紧魅眸,思来想去,发现最终的两全其美之计,还是得将她留在王府里,一定要李亦诠迎她人府不可,要不她真得和亲去了。
李初雪不懂水无痕在思忖着什么,径自自妆台上取来月牙梳,轻轻地刷起他檀木似的长发。“别说那些了,你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要不要我差人带些热水进来,替你擦拭身子?”
“不了。”
擦拭身子?谁?谁要帮他擦拭身子?
她吗?她到底在想什么?谨记着他对她的好,她便能极尽一切地服侍他吗?她这么做只会让他觉得难受。
“也好,气候不佳,若是擦身又引起你发高烧,那可就不好了。”她点了点头,颇为认同。横竖他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衫,感觉上也神清气爽多了,犯不着在这当头无事生事。
“那……能同我说你的师父是谁吗?”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事,哪怕是再琐碎的杂事都好。
“一个狠心到极点的女人,倘若不是她把我捡回去,我大概已经饿死在广陵街尾了。”他由着她轻刷着黑发,感觉她沁凉的指尖在自个儿发际游移,舒服得让他昏昏欲睡。
“她若是狠心,又怎么会收留你厂她笑着问。
“她若不狠心,就不该强逼我习武,又要我练舞,不管是文舞、武舞,七德舞、九功舞,就连女孩子家练的霓裳舞都要我掺上一脚;她美其名是我干娘,但实际上不过是多个奴才供她差遣罢了,我以前是傻了才会觉得她待我好。”以往没人要听的牢骚,这下子找到人倾吐,他说起来可顺畅多了。
“倘若不是待你好,她又何必收留你?”李初雪将月牙梳摆到一旁去。
“天晓得!”事实上他岂会不知道原因,只是难以说出口罢了。
抬眼睐着她不算红润的粉颜,也不免有些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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