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眉不懂那由心而生的顾惜念头,却知是万分不恰当的。她一眼就认出他来,那个狄岸,她心里最有芥蒂、最排斥、最不愿见到的人又出现在这里做什麽呢?
在这荒郊野地,无屏无障,又在夏家的祖先前,她自然得避开他,况且,她也真的怕和他面对面,那多尴尬呀!
就在采眉静悄悄地转开身时,他突然开口说:「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呢?要上下这条山径也是不容易的。」
他背後有长眼睛吗?她连呼吸都屏住了,他是怎麽发现她的?采眉惊诧地无法动弹,只能看他站直,转过脸来对著她,脸上有微微的笑意。
他面上的风霜更重,腮胡短了些,人依然结实,唯有眸子极黑亮,不似从前淡渺,仿佛多了某种神秘感,在他的声音之外,更添魅惑。
[你……你怎麽又到竹塘来了?」采眉移开视线,把下面那句「以为你永远不再回来」的话给硬生生的吞下。
[以为我不会再出现,是不是?」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采眉冷住狂跳的心,用几乎僵凝的姿态说。
有趣!他这辈子遇过的女子,有可爱的村姑、爽朗的侠女、柔媚的青楼女,就没这麽冷的,或许大家闺秀都如此,严肃拘谨、死板守礼。
怀川自然也收敛的说:「我有事到绍兴来,听说近日海上又出现盗匪,於是来看看你们是否平安。」
「我们都很好,谢谢挂心。」采眉简短地说,看他向前两步,又说:「都快团圆夜,你也该回家过年了。」
「我没有家,过不过年都一样。」他又朝她走近。
这完全不干她的事!采眉远远地绕开他来到坟前,「若你祭拜完,就轮到我了,谢谢你的关心。」
她一讲完,就放下祭品不再理他,希望他能忌讳孤男寡女的局面知趣地离去。
采眉点燃香,集中心神,努力默念婆婆交代要说的话,不外是告慰黄泉亡魂,总有一日会以严家血哀祭其沉冤。她根本无暇看狄岸还在不在,对著怀川的墓她又加上一段,「怀川,这狄岸真是你的朋友吗?我不喜欢他,他不像是个坦荡的人,行事十分诡异。你若真有灵,就让他立刻消失吧!不要在我方圆百里之内出现。」
怀川生前嫉恶如仇,应该会允了她的祈求吧?
采眉插上香,引火焚烧纸钱,蓦地一双手伸过来,也丢进另一叠。他太靠近了,让她差点惊得後跌,怀川不但没帮她,还由著狄岸存在於她的一臂之外!
她脸庞徘红,半由火光燃映,半由内心的怒火,他这人到底要怎麽样?那日比「寒月」剑法还不够羞辱人吗?
纸钱成灰,他站起来立在怀川的墓碑旁,很莽撞地问:「听说你没见过怀川,你对他又是怎麽个看法呢?」
采眉很想破口大骂,从未有一个人令她气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几乎要坏了她端庄的形象。她故意听而不闻,只专心的收拾篮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愈冷漠,他就愈来劲,甚至学她方才的语气。
「我不想回,也没必要回!」若她不是教养好,可能早就成了河东狮吼了。
嘿!那漂亮的眸子里里闪著火花呢!怀川好整以暇地说:「可怀川对你有些感觉哩!他……呃!在北方的时候,腰间老系著一枚红色荷包,上面有梅三株、有字一行,说是你做的,手艺绝伦……呃!他还借我佩戴过几次……」
「狄岸,你问我的看法吗?我坦白告诉你,我觉得你根本不是怀川的朋友,若是朋友,就不会对他的妻子说这些会遭天谴的轻浮话了!」这差不多是采眉第一次对人用重话,她拿著篮子的手在发抖,说完就快速地往木桥走去,急得连裙裙都飞起来了,这也是以前所没有过的。
她的脾气果然狠烈,不只是诗礼之家单纯的娇娇女。怀川觉得自己有些像诈死戏妻的庄子,捉弄过了头,於是想过去赔礼。
谁知才靠近一些,她就指控地说:「我知道你为什麽要回来!你并非要探我们的平安,你只是对那把流空剑不死心,不过,我……我永远不会交给你的!」
怀川愣了一下。流空剑对他而言是重要的,有些剑法还非它不可,他甚至曾想以此正义之剑取严嵩父子的命,但看她极力护卫,像是一种精神支柱,他也不禁有些迟疑了。
此刻,她既然提起,他便顺著说:「这把流空剑原就为除天下邪佞而存在的,我相信怀川一定会希望你将它交给我,让找有机会以此剑惩罚严贼。」
「我却不信任你!」采眉觉得两人的交谈已太多了,「你要杀什麽邪佞,请用你自己的剑,流空剑是属於怀川的,就必须留在夏家!」她不等他回话,又迈快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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