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神不宁,她的纺梭勾缠了几次,最後忍不住怪怨地道:「下雨天真讨厌,害我也手忙脚乱了起来。」
「你在担心狄岸他们,是不是?」燕娘停一下又说:「我还记得那天你手拿流空剑追出来,要他记得带上。」
那的确是有点儿忘形了,每到情急时,她老是会忘了自己寡妇的身分,忘了狄岸不是她的丈夫,关怀之情就会滥於言表。为了解释,她说:「我只记挂流空剑,我听说怀川生前最爱用它去主持正义。」
「没错,他也帮过我和沙平一个大忙。」燕娘笑说。
采眉虽然和燕娘变成好姊妹,但还不曾提及此事,见她有可能会回忆过往,采眉乾脆先说:「是不是六年前在汶城发生的事?」
「你怎麽知道?」燕娘真是吓了一大跳。
「那年我爹调派南京,路过汶城,就听说你和沙平私奔。」采眉略过汶河那不堪的一段,「後来怀川为你们受夏家鞭,严嵩的爪牙才不再追究,对不对?」
燕娘的脸泛霞红,嗅怪说:「呀!原来你都心里有数,为什麽不早说呢?你……你不会看轻我和沙平吧?」
我没讲的还多著呢!采眉笑笑,很诚恳地说:「绝对不会。你和沙平都是好人,现在又过得这麽恩爱幸福,大家只有羡慕的份,哪会去计较过去呢?」
「私奔总是不好,那段日子也算惨的了。」燕娘感叹的说。
采眉心有所感,也带著多年的疑问说:「恕我直言,我自幼许配给怀川,就想著女儿婚事全凭父母做主,若是私自授受或私逃,是极不名誉之事,甚至会被处死。你……你为什麽会如此做呢?」
「不名誉……你是说淫荡无耻,是不是?」燕娘急急地辩解,「不!我不是那种女人!我承认我犯了戒规,让家人蒙羞,但我只是想要和沙平在一起,若我不反抗,就会被送到京师,再也见不到沙平了,然後一生悔恨,连死都遗憾!」
「反抗……」这对采眉而言是个新字眼。她向来柔顺,依循著社会习俗走,唯一的违背就是随怀川到江西,但那也是因为害怕再也见不到怀川而做的决定。她一直认定那是「欺瞒」,会不会那也是自己对命运的反抗呢?
采眉停下纺纱又问:「『反抗』的下场不是很惨吗?会被打死、淹死或吊死,你怎麽有那个勇气呢?」
「如果不能和沙平长相厮守,我宁可死,他是我幸福所依。」燕娘沉静地说:「那是一种两情相悦、爱恋难舍的感觉,或许你不懂。」
「是不是生死相许,有他就有你,无他则无你的那种共存忘情?」采眉倏地住口,而後改口道:「嗯!我是不该懂,因为未嫁就失去丈夫,只能心如古井水了。」
「采眉,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燕娘欲言又止,「老天不会亏待你的。」
「寡妇心不能动,不能再嫁,不是吗?」采眉苦涩的说。
「我可是和男人私逃过,你恐怕问错人了。」燕娘想缓和气氛地说。
采眉咬咬下唇,又问:「狄岸和怀川像不像呢?」
燕娘突然有些无措,好一会儿才回答,「呀,才不一样呢!你的怀川是英俊少年,朗朗如阳光,有他在之处就有活力。狄岸则彷佛阴沉的天候,云压得低低的,总充满忧思,沉重到只喜欢孤独一人,难捉摸多了。」
形容得真教人心疼呵!采眉嘴里偏说:「狄岸才不孤独呢!洪欣不是常和他做伴吗?这次去南方的任务,两人不就同行了吗?」
「洪欣是很关心狄岸的种种,但狄岸始终很有分寸,只待她像师妹一般。」燕娘又加了一句,「我们认识狄岸那麽多年,知道他是正人君子,绝非无品无格之人,否则也不会有那麽多人追随他了。」
「我又没有说他不好……」采眉连忙澄清。
突然,木廊上有响声,一个人在窗口说:「谁不好?」
一看竟是怀川,采眉吓得连纺梭都掉到地上了,但又掩不住欣喜地说:「你怎麽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吗?」
「事情才刚起步,我因为要到南昌去,经过这一带,见雨下那麽大,不放心便回来看看。」怀川望著采眉,因为舍不得移开视线,索性就在窗口对话,忘了旁人的存在。
以前放心,现在不放心?别说大雨了,还山崩过哩!怀川从不半途而归的,还不是为个采眉?才十天不到,就按捺不住,人随心魂折返。燕娘在心里偷偷笑著,当怀川将采眉由江南带来的第一天起,她就明白怀川也被女人给绑死啦!
为了这事,沙平还报仇似的地嘲弄他许多次。怀川先前一迳的否认,瞧!行动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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