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尽曲(19)

2025-10-08 评论


「那些都是薰衣和脂膏用的,不能吃。」虽然这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她仍回答。

迟风瞪著她,彷佛一切都是她的错!

他正要走出石屋时,燕姝又叫住他,「你为什麽要劫持我?是为了钱吗?我是个孤女,什麽都没有……」

在她昏迷一整夜时,迟风已经转了很多心思。外面搜索的人似不愿轻易放弃,他被逼困在此地,也使得原先的人质计画有了意外的改变。

「我先问你,昨天在林子裹不断喊你『燕姝』的人是谁?」他霸占著整个门口,脸色不善的质问。

昨天?那已是昨天的事了?她喃喃说:「找我的人是福建总兵俞大猷的儿子,他所带领的就是有名的俞家军,他们晓得我失踪,必会全力追查,我劝你赶快放我回浦口,免得酿成大祸。」

比他想像的还糟糕!迟风的脸果然垮了下来,他诅咒地说:「怎麽会去惹到俞大猷呢?这混蛋翁炳修竟然没告诉我!他若想黑吃黑,我一定要烧光他的祖宗八代!」

「你……认得我舅舅?」这回轮到燕姝变脸了。

「当然认得,否则,他怎麽会乖乖的让我们带走你呢?」他又恢复一贯的桀骜表情。

「为什麽?」燕姝想不透,舅舅真会卖她到妓院吗?

他不发一语的转身走出去,石室里的光线又变亮了。

他又在玩把戏了,爱说不说地将人逼疯,再猛下毒手。可他再狠,也狠不过严鹄吧?

燕姝强迫自己起身,露出的手臂上皆是青青紫紫的瘀血。她没有闲情自怜自艾,只慢慢的踏到外面。

石屋外是巨树围绕的空地,中间有火堆,木架上黑糊糊的东西正冒著烟。她蓦然想到,梦里的尖嚎声必是来自这挣扎至死的野猪。

身体的不适,加上欲呕的感觉,让她奔到林子内尽情的吐出一些胃里的酸水。在清理完自己後,往四周看去,都是同样浓浓无底的绿。唉!他连监视她都不必,横竖她也逃不掉。

忽地,「嗖」一声,凉凉的东西由她耳旁飞过,几步之外,血液飞溅开来,一条浑身青翠的蛇被一把刀封住七寸处。

「你自以为是观音,蛇就不咬你吗?」迟风走过去,拔出那刀,臭著脸说:「你现在站的方圆数里内,就有几百条会令你致命的毒蛇。」

他用芭蕉叶擦拭蛇血,再回到空地继续吃死猪肉。

两头都是惨不忍睹的尸身,血肉模糊……

多时来的焦虑、恐惧和疲累,瞬间击溃燕姝一向冷静自持的个性,她血气上冲,浑身颤抖地说:「我宁可被千百条毒蛇咬死,也不愿你来救我!反正跟你在一起也是死路一条,我死也不会让你带到妓院的……」

「谁说我要带你去妓院?」他停下咬猪排的动作。

「是丽花,你那同党亲口说的!」燕殊恨恨地回答。

迟风丢掉手中的肉,眼睛眯起,看不出情绪。

今日的她,不同於初见时身著胭脂红的惊艳,但那一身镶绿边的白衣裳虽已脏裂大半,仍无损她如金丝燕般的清灵可爱。慢慢的,他的唇角浮现一抹邪恶的笑说:「哈!御赐观音当妓女,这倒是一棵绝无仅有的摇钱树。我保证你三天之内一定顾客盈门,成为东南地区的第一花魁!哈!」

燕姝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一时愤恨难当,差点喘不过气来,「我……我宁可立刻死在毒蛇的尖牙下……」

她不只说,还大步往最黝黑茂密的林子里冲去,此刻,那纠缠粗结的藤蔓,真像一条条正朝她吐信的大蛇。

她尚未到达,凉凉的「嗖」声又比她快速,亮晃晃的刀倏地钉在她面前的褐皮大树上。

「我们这种人还有另一套做法。」他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是一种更恶劣的语调,「当我们遇见良家妇女,会先带到荒郊野外,剥光她的衣裳,好好地玩她一下,再卖掉或……」

燕姝心中的怒火高张,脸色通红,竟一个使力拔下刀子,对著他高高扬起说:「你休想!我一刀下去,你得到的不过是另一具死尸而已!」

他居然笑了,而且是大笑,原本慓悍阴沉的相貌变得粗豪放肆,像个无赖孩子,「怎麽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呢?从南到北,都是相同的反应,都是以死来悍卫贞操,没点新鲜的花样,真是无聊!你们这些说词和死法,我都听烦,也看腻了,真要死,也没有人会拦你的。」

他还在笑,并且捧著肚子,彷佛她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似的。

他的笑,竟使燕姝的手僵住,如有千斤重,令她深切觉得,为这种人死太不值得了,没尊重,也没意义。她垂下双手,沉重地说:「你真的没有一点人性吗?你难道没有父母家人吗?当你母亲和姊妹碰到这种情况时,你希望她们有什麽反应?你也会如此大笑一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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