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倔强地饿了两天,已然摇摇欲坠的燕姝依旧不理会他的坏脸色说:「既有这些水果,就别吃肉了,杀生总是不好,偶尔吃吃素,也是积德……」
「闭嘴!从没有人告诉我该吃什麽或不该吃什麽!」他愤怒地撕下兔腿,故意咬得啧啧作响。
魔性又发作的人,自然应该敬而远之。
燕姝把脸转向东方,隐约闻到海洋咸腥的味道。她剥开橘子,尽管饿,仍一口一口慢慢的吞咽,橘子的酸味下到空腹,并不是很舒服。过去两天,没有野蔬果,她就大量喝水,喝到皮肤略为浮肿,这种餐风露宿的日子,她还能忍多久呢?
忍著胃痛,她忍不住问:「都到海边了,我们快到你所说的那个……无烟岛了吧?」
迟风专心的啃著骨头,以为他不理睬她时,他又回答:「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得看俞家军的动向,如果没有他们,不出三、五天就到,若他们封锁了海岸……哼!就有得等了。」
等?燕姝深吸一口气,这可算是一种劫难修行吗?
他丢下骨头,突然又问:「你和那个俞二公子的交情如何?」
「什麽……交情?我们只是一般世交罢了。」她吞吞吐吐地说。
「是吗?瞧他找你的那股急劲儿,可不像一般世交。」他无礼地打量她,「你虽然有些瘦弱、有些唠叨,又古怪得可以,但还有几分姿色,只怕俞二公子对你死心塌地,非把你追回不可,那我们就麻烦大了。」
此刻,燕姝的脸像火般燃烧著,尽管她向来不重视容貌,但毕竟是闺阁女儿,哪受过这种粗鲁待遇?!幸好她曾扮过「观音」,还算见过世面,曾和各色人打交道,所以才能忍住拿橘子砸他的冲动说:「俞家军有比剿寇更重大的任务,哪有闲工夫找我这失踪女子呢?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剿寇?我不就正好是那个寇吗?」他邪邪地笑说。
寇?没错!就像她梦中那个随时会开口咬她的狼!
海寇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传闻遍及海岸地带,什麽凶残恐怖的形容都有。但从那把抵在两人之间的刀後,她就变得不怕他了。
尤其是知道他是伯岩大哥的好友,让她更无法视他为传说中那绿眼红眉的大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虽不友善,但对他的印象一直在改变,在她心中,他并不是初始那个黑黝黝的粗野妖魔了。仔细看,或许他风尘满面,但不失英挺之气;或许粗暴无礼,但有种性情中人的豪爽;或许喜怒无常,但言谈之间,又不经意的流露出他非泛泛的匪类。
比如昨天,因一场大雨,路无法再走,他们必须在另一个废碉堡过夜。前一晚,燕姝是昏迷的,根本无法去害怕什麽事。
昨晚,她难免有些恐惧,李迟风终究是个陌生男人,而且是恶名昭彰的那一种。她谨慎地缩在一角,他则连话都懒得说,大剌剌就睡在另一头,没两下就沉沉地打起呼来。
迷迷糊糊的挨到半夜,雨又淅淅沥沥的落下。他躺的地方刚好塌个洞,水将他洒个湿透,但他似无所觉,仍睡得香甜。
後来燕姝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声叫醒他,「下雨了,你挪进来睡吧!」
他立刻睁开眼,看见是她,只说:「下雨天,正是我洗澡的时候。」
说完,他又翻过身去睡,任雨水继续淋在他身上。
夜深寂,除了细细的雨声,只有自己的心跳。燕姝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为了李迟风。是海上凶险的生活,把他磨练到在雨中也能安然入睡吗?
是残酷无情的环境,所以造成他这狂放粗野的个性吗?
那为他的心疼感,一直持续的天亮。如今想来,也不过是「观音」心肠在作祟而已。
无论如何,当海寇仍是罪大恶极之事,双手沾满了洗不净的血腥。伯岩大哥为人向来有情有义,会走到这一步必是时势所逼。现在闽浙总督胡宗宪受严嵩案的牵连,被押解进京後,自杀身亡,胡家在东南的势力不再,大哥应该可以回家团聚了吧?
至於李迟风,是伯岩大哥的好友,又为好友赴汤蹈火,必是天良未泯,也应该是能够被劝解的吧?
燕姝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不再生气,也不再肚子痛了。或许这就是上天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去感化两个大海盗,劝他们回头是岸。
他们应该不至於会像陈靖姑收的妖怪那麽冥顽不灵吧?
也许更像妈祖娘娘身旁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被降服後,由害人的,转而变成替天行道的英雄。
迟风早在她冥想之际醒了,用湿土埋掉柴火,一回头,就看见她神秘的笑容。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言妍
李迟风
王燕姝
巧取豪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