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感受到那愤逆、不羁与跋扈,头开始痛,他的想法真是无是非可言,「你们所做所为分明是反朝廷的,读了诗书,至少有忠君爱国的想法吧?」
「那更可笑了!」他怪声怪调的说:「当今皇上朱厚熜能坐龙椅,全仗他先祖之庇荫。若朱元璋不曾得天下,皇帝宝座可以由任何人坐,朝代也可以属任何姓氏,没啥了不起,别拿儒家那套来吓人。」
「这论调是……大逆不道!」她实在累得无法再和他辩。
「我告诉你,你那朱家皇帝才是世间首恶,比起我们这些海寇,为害的不只千万倍。」他还振振有辞的说。
「李大哥……」燕姝觉得昏头胀脑,想喊停。
「你叫我什麽?」他一惊说。
「李大哥呀!你是我大哥的好朋友,我也可以称你大哥吗?」她眼皮沉重,喃喃地说。
「但你怎麽知道我姓李?」他不安的说。
「你劫我的第一天就提啦!还说……我跑得掉的话,李迟风三个字就……倒过来写……」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他又像当头一棒敲来,隐约忆起那日的愤怒之言。在陆上他是卜见云,却在见到燕姝後就大意的透露出真名。
而大意的还不只这些哩,让她把刀抵在他心口、帮她采水果,还任由她谴责海寇之恶……算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窝囊吧?!
但风水总会转,到了无烟岛,就轮到她欲哭无泪了,
迟风想反驳她几句,才发现她已斜斜的歪在他的手臂中,双眼紧闭,像是沉入梦乡。
「燕姝……」他轻声喊她,感觉到她鼻息紊乱,皮肤烘热烫人,脸上布满不正常的红晕。
他又唤她摇她,她仍没反应。会不会是体衰受风寒,人陷入昏迷了?毕竟她是娇娇之躯,没有他的韧性及粗蛮。
迟风的内心莫名地打起寒颤。他不知一个弱女子是否会因风餐露宿而致死?但她可是他的第一只金丝雀,如此一吹就完蛋,他……
他摸不清自己的心思,只是坐立难安,又连连叫她。
没关系,虽因俞家追兵绕道晚了几天,但和兄弟约好的永宁城已在眼前,明日抵达时,再请个大夫诊断,她应该能熬过这一夜吧?他以前昏个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
不!燕姝终究不是他……他不记得自己曾那麽心烦意乱过,人蹦跳起来,迅速的踩灭火堆!背著她,就往茫茫的黑暗中飞奔而去。
月高挂,星闪烁,荒寂的沙滨上,只有大海重复著单调的浪涛拍岸,及他急喘的呼吸声,燕姝则瘫软地伏在他的背上。
他在慌张什麽?至少……至少他也拜妈祖,不能让观音死在他手里吧?他还要在海洋混,怎麽可以得罪女神呢?
唉!他发现自己竟开始胡言乱语了……
*******
那个长著两撒胡子,向来爱斜睨人的赵大夫,此刻已吓得有些口舌打结,喃念著,「呃……丹参三钱、黄苓三钱、白芍二钱,是活血调经的……」
「他在说什麽?」迟风眼睛赤红,整夜未眠,又加上没有梳洗,发乱衣脏,脸一沉,活像是杀人越货的大盗。
「不!不!赵大夫,这位姑娘不是我们醉月楼的人,不需要配什麽妇人药。」清蕊忙陪笑说:「她只是受了风寒,开几帖退烧药方就好。」
「还有补身的药,人参当归全拿来。这姑娘吃素的,你最好知道该怎麽做,她几天没吃东西了。」迟风命令道。
「是!是!」赵大夫又揉掉一张纸,紧张地写处方。
这绮帐罗被的房内,青鼎燃著异香,绛紫宫灯绘著裸女图,雕梁画栋,流苏旖旎。燕姝卧於鸳鸯枕上,面颊红得像盖在身上的霞艳锦衾。她怎麽还不醒呢?
赵大夫写完药方,蹑手蹑脚的要走出去,迟风又开口,「姑娘烧还未退之前,你不许走,就留在这里待命!」
「我……」赵大夫支吾著,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呀?
「赵大夫,你也好久没上我们醉月楼风流快活了!」清蕊连忙打圆场,挽著他说:「家里母老虎管得严,今天可是出诊,你就趁便休息吧!费用全算我们的,你爱叫多少姑娘服侍,我们都奉陪。」
赵大夫双眼一亮,这可是大好机会哪!醉月楼是永宁一带最大的妓院,姑娘货色新鲜又齐全,既是免费,怎能不享受一番?反正他也走不掉,也算「身不由己」罗!
赵大夫被几个艳婢簇拥离去後,清蕊回过头,环佩叮当的移近迟风说:「这姑娘再重要,你也该先清理一下,而且,你看起来也好多天没吃好睡好了。还有,你那些兄弟都在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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