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真残忍!燕姝知道燕窝,舅舅说那是三保太监郑和由南洋传回来的,一般人吃不起,胡宗宪以前还常买去孝敬皇上和严嵩。
她当然不会食雏鸟化育之地。燕姝站了起来,往篝火处走去。
迟风挡在她面前,黑暗里显得异常高大,「你……呃!不生气了?」
他身上带著海洋的气息,及若有若无的酒味,很男性的,总扰乱她的心。燕姝深吸口气说:「我从小到大,凡事讲光明磊落,最厌恶欺骗,你若告诉我原委,我大哥果真有过错,我一定跟你来,劝他把货物归还。」
「是吗?」他注视她,一会儿才说:「我很难相信,依我的经验,你若明白原委,定会奋力抵抗,一遇到俞家军就奔出呼救,我不信你会乖乖的跟我来。」
「所以你就故意欺骗,表面友善,心里却当我是你烤的那些野猪兔子吗?」她很伤心,撩起覆额的发说:「你知道我这伤口是怎麽来的吗?是严世番的儿子严鹄,他想强娶我为妾,我拿刀自残,血流满面,才断了他的念。我……我觉得你比严鹄还可恨!」
他猜测这新月型的疤必有故事,但没想到如此精采,燕姝似没有一处是平凡的。他正要表示佩服,她却推开他,迳自走下险崖。
樱子正等著,拉住她说:「还是迟风有办法,总算劝动你,石屋早为你准备妥了。」
燕姝不回应,只是默默地随她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迟风亦不吭声。他比严鹄还可恨?这比喻令他相当不痛快。他虽是人人惧怕的海贼,但也胜过那无恶不作的奸佞,和一个绣花枕头比,燕姝也太有眼无珠了吧?
他的内心积上一些愁闷,潆徊涌漫的,似找不到出口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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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姝在无烟岛上待了好阵子,才接到大哥的消息。
「王伯岩明日巳时会将『南天』号送回,你可以自由了。」迟风前一天亲自到她的石屋宣布。
当时她身旁还有樱子和一些妇女,正欣赏刺绣和绢袋,大家的眼睛全看著他,他古铜色刚俊的脸孔上没什麽表情,若有什麽话要说,也哼化成鼻子里的气。
他走後,女人们便七嘴八舌,虽然不是句句都懂,但都听出是惋惜她逗留时间的短促。
还短吗?被劫至今,月由圆到缺,如今又满了!超过一个月了吧?但感觉上,似比她过去的十九年都长。闺秀生活,静谧在小小的庭院里,一方天就看尽了春夏秋冬,年年类似。
但大海千变万化,内心也随之活络,片刻即尝遍酸甜苦辣,平和的个性也转成激烈,一天由晨曦到暮霭,就胜过从前的一年。
这几日下来,她渐渐改变对无烟岛的印象。虽是海盗巢穴,但纪律森严,男人们要拳练剑,操舟习水战,都井井有条。女人大部分是倭国来的,也有少数汉人。她们有的是随夫征海,有的是掳来就留下,个性豪爽如男儿,习惯海上的冒险及迁移的生活。
因是人质,燕姝不能随意走动,只有早晚可以出来透透气,大都由樱子陪同。每一望蓝天大海,她第一眼就想找迟风。回到大海的他,更形粗犷,赤著胳臂,发披散。她开始後悔最後那一段比拟严鹄的话,但海寇亦非善类,她又何必内疚呢?
有一天,她提出要看金丝燕的窝巢。樱子询问迟风,他正在补船的漏洞,眯起眼,皱出许多额纹。他明白燕姝的心思说:「去吧!但小心石洞很滑,燕子常常也会很凶的。」
无烟岛的北面有个海水冲击的岩洞,脚底是尖锐孔蚀的怪石,有一条粗索可扶,才免於跌倒。洞极高,嶙峋险峻,顶部漆黑一片,只有燕翅扑扑及呢喃声,嗡嗡传来。
等眼睛适应了阴暗,才看到大大小小堆垒的燕巢,入目是赤霞天妃宫的好几倍,蔚为奇观。
「现在已过了采燕窝期,燕子要飞往南方过冬了。」樱子指著一段木梯说:「迟风小时候对这个洞非常有兴趣,常常拿著火炬爬上爬下的,有几次惊动燕群,成千上百的燕扑来,让他差点摔死,可他永远得不到教训,老是要招惹它们。」
「他听起来是个非常顽皮的孩子。」燕姝说。
「是很顽皮,不过不是那种恶劣的皮,而是精力旺盛的皮。我照顾得很累,但也很心甘情愿。」樱子微笑著说。
「你一直像母亲般的跟随他吗?」燕姝好奇地问。
「说母亲又太过了,姨母比较好。」樱子笑著说:「他算和我有缘吧!他的两个义父,都指派我服侍他。十九年,我老了,渐渐不堪海上飘泊,只盼著迟风娶妻,我就回平户老家,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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