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正春风(17)

2025-10-08 评论


安戏蝶按住酒瓶,笑道:“错了!这瓶是我的。”他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双眼矇眬,领口微敞,越发显得狂放不羁。

来人一急,玉手一翻,又去抢另一瓶,依然未能得逞。因为从旁伸出一只手来,早将瓶儿抢了去。她不由大怒,喝道:“皇甫闲人,忒没义气的东西!连瓶酒都舍不得给你奶奶喝!”

“今朝有酒今朝醉,醉里不分南和北!女人!走开!”皇甫闲人醉得更厉害,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他是个举止风雅、面白无须的青年,一年四季不分寒暑,扇不离手,酒不离身。他自称为天下第一好管闲事之人,凡是闲得无聊、闲来无事、闲情逸志,与“闲”字沾了边的事,他都要管。结果弄得自己疲惫不堪,成了天底下最不得闲的人。

“呸!你姑奶奶我是一般的女人吗?拿酒来!”话音未落,已将酒瓶儿抢了过来,咕噜噜连灌了几口。扔了瓶儿,又要去拿安戏蝶的酒瓶。

安戏蝶捏住她的皓腕,摇头笑道:“何月香!何月香!枉费了这么个好名字!”稍稍运力,将她的手腕推开去,“墙角下不是还有几大瓮酒吗?何苦来抢酒喝!”

“你不知道饭越抢越香,酒越抢越醇吗?”何月香将右腿换压了左腿,微歪着头望向安戏蝶,媚眼如丝,声音渐渐低下来,“这次有人出大价钱要我们做一桩买卖。但我不知该不该接。”

“说来听听。”

“十万两纹银。三月六日,杀孤鹰堡堡主孙厉行。”

“十万两?”皇甫闲人的酒意醒了大半,“什么人出手这么阔绰?”

“这就是让我为难的地方。庄家并没有留下姓名,只留下了十万两的银票。而且,我调查过,孙厉行为人孤僻、阴险、狠毒,残害无辜无数。该杀。”何月香收敛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不能接!”皇甫闲人一收折扇,断然道,“庄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其中有甚阴谋诡计。我们不能冒险。”

“戏蝶,你的意思?”何月香并不理会他,继续征求安戏蝶的意见。合作这么久以来,他们从未失手过,主要就是因为有安戏蝶运筹帷幄。他冷静、机智、仗义,值得信赖。

安戏蝶并没有应声,酒意上头,心自明了。美酒佳酿、豪情壮志、调情耍笑与杀人放火混合在一起,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一会儿,他仿佛成了一个局外者,惊奇地看着桌边的人:表面上,何月香是岳阳一家酒肆的老板,风骚泼辣;皇甫闲人和他则是快义恩仇的侠客,人敬人羡。而实际上,大家都是见不得人的杀手。天底下到底有谁是真正表里如一的人呢?翩翩……

十天了。他还是找不到她。

永州,株州,长沙,汩罗,岳阳,整条线上都没有唐玉清与她的行踪。

他只能等。等到三月六日,唐笑尘的大寿时,她总要去的。

他要带她走。退出江湖,归隐田园,生儿育女,去做天下第一派的掌门人。

十万两纹银分三份,得其中一份,也够他们用的了。

“接!”安戏蝶一锤定音。

何月香立马跳下桌,旋风般地自墙角搬来一个大酒瓮,斟满三大碗酒。

三人碰杯,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再斟,再饮,酒瓮又见底。

何月香打着嗝,俏脸上泛起红晕,正正经经道:“戏蝶,最近你频频遭人暗算,是因为你与聚贤庄的人接触得太过密切了!你有必要疏远他们!你,”伸出食指,指着皇甫闲人,“少喝点酒,少管点闲事!别把自己弄得像个小老头似的!”直到这时,她才显露出大家姐的风范来。话才说完,又见皇甫闲人斟满了酒,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这厮好大胆,把姑奶奶的话当耳边风!罢了,罢了,我不管你们了!醉死你们才好!”

皇甫闲人大笑,道:“事有人干,酒有人劝,醉却无人管。痛快!痛快!”

“喝酒!喝酒!”安戏蝶亦拍手笑道:“醉倒何妨桌底卧,不须红袖来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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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凤冠、大红的霞帔、精致的绣鞋、垂泪的红烛、绣着鸳鸯的枕巾、柔软的床铺……这一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皇甫翩翩端坐在床边,死死地盯住自己的鞋尖,竭力压抑内心的恐惧。柔软的红头巾摩挲着她的脸,令她的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慢慢地靠近她,掀开了她的头巾。

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他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更用力地睁开眼,结果真的睁开了。眼前什么都没有,除了明晃晃的太阳。原来,只是一场白日梦而已。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怕什么,梦里就会出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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