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唐玉清再次进言,“不管是为了道义,还是为了聚贤庄的名声,我们都有必要……”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开口打断了儿子的话,“我不想看到更多人无辜牺牲。”
唐玉清捏紧拳头,向大厅走去。短短几天工夫,他就遭到了诸多打击:朋友的背叛、未婚妻的疏远、父亲的衰老。但是他顽强地挺直腰板,不让别人看到他所受的伤害。从这一刻开始,他决定不再听从任何人的劝导或是命令,只凭自己的大脑与眼光来行事。因此,他变得异常成熟、坚强起来,也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酷无情。
路上,又有家丁急匆匆送来一张白纸。
纸上赫然写着:安戏蝶中了天鹰爪,七天之后必死。
他冷冷一笑,将纸条撕成碎片。双手一扬,碎片随风飘落地面,像开了一地的白花。
他改变了主意,不再急于维持正义、除魔卫道,转身拐上一条卵石小径。尽头,是秋怜叶与皇甫翩翩的小竹楼。临近天黑时的一阵劲风、数点疏雨,催落了一树树嫣香飘零的花儿。但见那洁白如雪的梨花虽已残败,犹不忍随春归去,借了东风的余势飘飘洒洒,漫天飞舞;常在枝头闹春意的杏花依依不舍地离枝而去,与那桃色撩人的桃花一道,编织成斑斓的锦锻,红红白白地铺了一地。径旁绿草萋萋,尚有雨水结在上头,一发显得青翠欲滴。
稍后,雨停风歇,暗香流动。一轮明月破云而出,迤逦而行。行至深院的月亮门儿时,它特留残步,投下淡淡的清辉,为倚在门旁的人儿照着一地的落花。
两截龙纹玉掌梳分摊在掌心,左边一截只剩了“花月正春”四字,“风”从旁脱离,嫁与了右边那一截。尽力将两截拼凑起来,只是白费心机;想让其恢复原样,亦是痴心妄想。
皇甫翩翩垂头丧气地将玉梳笼入袖中,蹲下身子,捡了一根枯枝数花朵。一朵、两朵……朵朵花上都有安戏蝶的笑脸;一瓣、两瓣……瓣瓣都是安戏蝶伸出手臂搂住谢幽娘的情形。
她扔了枯枝,拾了数朵被雨水洗褪了颜色的残花,用力将花瓣一片片撕下来。一瓣是“欢喜”,一瓣是“讨厌”,及至数瓣之后,从她口里喃喃道出的“欢喜、讨厌”已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走、不走”。
“玉妹!原来你在这里!”一道人影遮住了她,“我找了你一下午!”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唐玉清。丢了手中的花朵,站起身,叫了一声:“玉哥。”
唐玉清兴致很高,踮起脚,分开茂密的枝叶,摘了一朵尚未凋零的碧桃花,要插在她的鬓发旁。她摸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开口拒绝,忐忑不安地任他将那朵她根本不喜欢的花插在头上。他的手离了那有着数重花瓣的碧桃花,却不忍离开她的鬓发,由上到下顺势滑至她的脸颊。头一低,亲上她那光滑的额角。
“不要!”皇甫翩翩用力将他推开。
“为什么不让我亲近?”
“为什么还要问我?”她勇敢地正视他,“你早已知道原因了吧?”
“我怎么会听信那些谣言?”他再次靠近她,抓紧她的肩头,“我只相信你。”
“少自欺欺人了!”他的手劲那么大,分明在提醒她,他并不相信她。
“既然如此,你还装什么正经?扮什么清高?已经在安戏蝶跟前卖过笑了,还在我面前立什么贞节牌坊?”
皇甫翩翩被他话语中的恶毒惊呆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温文雅尔的玉哥吗?她脸上的表情起初是茫茫然的,后来渐渐地变得冷峻了,“是!是!是!我就是要在你面前装正经、立牌坊!你满意了吗?”
他更紧地抓住她,浑身上下都氤氲着欲望的可怕气息。嫉妒冲昏了他的头脑,令他没有发觉她痛得抽了口冷气。
“放开我!”皇甫翩翩怒由心生,一抬绣腿,向他的膝盖踢去。
唐玉清中了一着,毫不在意,不容分说,执意要一亲芳泽。
皇甫翩翩拼命地挣扎,鬓发散乱,碧桃花滑落。就在她四肢无力的时候,一个家丁迟疑地走过来,禀报道:“少庄主,皇甫夫人请皇甫姑娘去偏厅用晚膳,同时庄外还有一个叫小顺子的小男孩指名要见皇甫姑娘。”
唐玉清喘着粗气,放开皇甫翩翩,甩手向偏厅走去。皇甫翩翩乏力地靠在月亮门儿边上,调整了一下呼吸,也跟了上去。
小顺子正焦急地在庄前踱来踱去,小嘴抿得紧紧的,既不回答秋怜叶的询问,也不将唐玉清的冷淡放在眼里。一见到皇甫翩翩后,他才放松了警戒,将她拉到角落里,小声道:“翩翩姐,戏蝶大哥受了重伤。我不知道该将他带到哪里去疗伤,只好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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