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放宽心,平姑娘不会有事的。”
独孤胤平眼觑他,眸里的色彩迷恋又苦恼:“燕奴,你——曾发自肺腑地爱上一个人吗?”
“启禀皇上,没有。”他干脆利落,“不过,平姑娘是个百中选一、难能可贵的好姑娘,她温婉善良,虽然让她留在宫闱里是糟蹋了她,但是,有陛下全心全意地待她,外在环境应该不成问题的。”
他的主子绝不是那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心情的君主,于今,居然问道于他,让他不由得战战兢兢起来。
“看起来你们对她的评价不赖。”
“平姑娘把我们当成她的朋友。”
在阶级分明的皇宫禁地,除了权力的勾心斗角和排除异己的血腥残杀之外,绝不可能得到朋友的,平凡的出现打破宫闱里自古留下的迷障。
“是吗?”她赢得所有人的友谊却把他的心搞成一团糟!
他已经尽力地温柔谦让,不发脾气,可是事情为什么还是乱得可以?害他不知如何是好,可恶!
他越想心情愈浮躁,他从来不让旁人左右他的情绪,冷不防却栽在一个不起眼的女孩身上,该死!
他受不了这捉迷藏的感觉,像现在莫名其妙地被赶到书房来等待诊断结果,根本违反了他的作风,凭什么他要退让到教自己苦恼万分的地步?
就在他想采取行动的同时,侍卫通知御医求见。
都什么节骨眼了还一径地墨守成规,独孤胤按下脾气,宣老御医进书房。
“免礼,一切通通免了,告诉我她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专权嚣张的皇帝他们早习惯了,可是这么火爆紧张的倒是少见。老御医和燕奴相视一瞥,一切尽在不言中,莞尔一笑。
独孤胤不会不知道两名臣下交递的眼色为何,现在的他懒得理这些有的没的,一颗心全系在平凡身上。
“启奏皇帝陛下,依照微臣的观察,平姑娘身体尚称健康,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他摆明了不耐烦。
“微臣以为她得的是心病。”打死他也不敢面圣直言平凡会有那些生理的排斥反应全部该归咎于他,“心病要心药医,这需要圣上您的配合。”
独孤胤很快听出弦外之音,他十指轻轻互抵,动作看似悠闲,炙人的眼光却充满危险气息。
“你是说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反应全是冲着我而来?”
“微臣不敢。”
“你已经说了。”
老御医惶恐地垂首。
“把她的病情仔细说给朕听,一字不漏。”
“臣遵旨。”老御医弯腰,“平姑娘出身民间,骤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难免无法适应,再说,得到皇上的宠爱可能加重她心理的负担,日积月累身心到了承受不起的临界点,心跟身就会背道而驰,产生排斥的状况,所以,臣斗胆建议让平姑娘安静休养几日,闲杂人等尽量不要去打扰她,或许过个几天便可不药而愈也说不定。”
“朕也算‘闲杂人等’喽?”他脸色阴晴不定。
“微臣惶恐!”
“下去吧!这件事朕自己会衡量斟酌。”他挥手,厌倦地。
一室清子,独孤胤的脑子一片空白。
爱人原来需要法子,这让他一筹莫展。
开疆拓土,冲锋杀敌,对他来说一点都不成问题。恩威并施,治国安邦,也没什么难的,偏偏一头栽进感情的漩涡里,叱咤风云的他居然只有坐困愁城的分。
老御医或者语焉不详,他掩饰的部分却是整件事的核心。那就是平凡怕他。
她曾经表现得十分明显,是他用一贯激烈的态度和强势的作风抹煞她的情绪。
抹煞不代表消失,它只是转换成另外一种方式存在。
现在,她受不住,后遗症产生了。首当其冲就是排斥他的接触——这会比叫他死还痛苦!
可恨呐!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属于我、肯爱我的人,为什么却变成这样?”他深切凄楚的嗓音宛如野兽受伤时的悲鸣。
☆☆☆
天色蒙亮,一身戎装的独孤胤伫立在玉阗床边,他沉着冷静,散乱却依旧深邃的眸胶着在入梦的平凡脸上。
他抚过依旧被戴在她颈际的龙镯。
很好,她一直记得他的话。
然而,她是心悦诚服地遵照他的命令行事,还是迫不得已?
为了她,他居然开始去思索许多一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反求诸己,这算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变,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这样的蜕变让他觉得轻松自然,对人世的不平和忿懑渐渐被蚀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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