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这么老实的土蛋!
“一会儿马,一会儿驴,现在‘逊毙’又是什么动物?”他认真得很,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她笑翻了天。“你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真要仔仔细细解释下来,天都亮了。
“不行,你非得解释不可,难道那是一种‘密码’?”
“你挺会‘掰’的,只不过掰错了方向。”笨笨笨,她心下不禁嘲笑。“那是我们家乡的一种俗谚,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哦?”他不信。“我们家乡有这种俗谚,为何我会一无所知?”
一层严厉浮上他的眼底。这种人真不可爱,跟佟磊一样顽固。“你很烦也,到底要我说几遍!我不是你心底认定的那个女人,你再说一遍,休怪我跟你翻脸!”
莞尔的笑容在冷逍遥的脸上一直扩大,终至不可收拾。“你插腰凶人的样子实在像极了京城里骂街的泼妇。”
“你竟敢骂我泼妇!”她的一世英名……唉!
他笑得更凶了。“现在又更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臭男生!”她很不得踹他一脚。
他止住了笑,拿一双亮晶晶的眼,和一股崭新的心情看待她。“我是男人。”
她被打败了。“臭男人。”
他居然嗅了嗅自己。“没错,的确是臭的,你借我闻闻,我听说女人全是水掐似的香。”
眼前这男人哪还有半点杀手的影子?简直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嘛!
“色狼!”映心一嗔。
他苦着脸。“你的意思不会是——我是色鬼吧!”
她给了他一个“答对了”的眼神。
突然,他站起身,眼底眉睫的玩笑颜色全褪却在一瞬间。他听见了奇怪的声响,猛然一凛,思忖这一休息,完全超出他预估的时间。“快走,我们休息够了,此地不宜久留!”
怎地好端端的,说变就变。以前她总以为善变是女人的权利哩!
没有任何征兆,冷逍遥倏地晃了晃,脚步一个踉跄,一直不离手的宝剑也以奇怪的姿势插进松软的泥地。他坚毅阳刚的脸变成了扭曲的石雕,此刻只靠宝剑支撑着。
她忘了全身酸痛,迭声惊问:“怎么回事?怎么了?”
飒飒的风啸里,她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声音。
太大意了!他竟不可原谅地忽略了佟磊麾下三十六穿云箭手的实力,他们个个骁勇善战,全是沙场老将。
于众;他寡,于先天;他失势,而在先天后天都不足的情况下,他竟心软地为她停留,延宕了时间上仅有的优势……
真该死!额际的痛汗滴入他眼瞳里,他嘶声吼叫:“快走!”
由如烟的月光中,她惊见冷逍遥的后肩正插着一根羽箭,似乎只再那么几分,就中心脏。
掩嘴惊呼的她,试着想碰触他的伤口。
一年的医科,完全是理论的东西,真正看到血流如注的镜头,仍令她心跳加速,四肢发软。
冷逍遥无暇顾及她的感受,频声催促她。“别看了!走哇!”
她怎么走?前后几秒钟,他的肩肿已被鲜血染湿一大片。“你得先疗伤。”
他脸上有股不顾一切的凶狠颜色,厉声低吼:“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别再婆婆妈妈的,你再不走,我们全得死在这里!”
他脸上的凶狠像要掐死人一样,可是——苏映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过冷逍遥的长剑,刀芒一闪——冷逍遥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骇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谁知,她砍下的是他身上的半截羽箭。在他怔愕不已时,她又挥剑割下自己一段白衬裙。
凝视她手中那段白布,他立刻释然了,随即而生的是汩汩的暖流……唉,自己以小人心度君子腹。
话有倒勾不能拔,她晓得。若是莽撞将它取出,必然引起大出血。她扶了他坐下,唯今之计,只有用最简便又有效的开放性八字带才能暂时遏止血液大量流失,虽无助于伤势,也没办法了。
冷逍遥忽而从他腰带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这是我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涂一点上去,不无小用。”
他任映心替他上药,并在白布束紧地的锁骨及颈动脉时,哼都没哼半声。
☆☆☆
陆皓从十八岁从军,就陪着佟磊经年辗转征战沙场。以往,即便战况如何炽烈惨酷、惊天骇地,他也不曾见过佟磊这种冷如鬼魅的幽邈表情。
佟磊一身金银交织的劲服,麻布软靴,腰佩寒铁铸剑,昂然跨坐在“踏雪无痕”上,上薄下丰的唇满是霸气和阴冷,寒僻的脸凝聚着屹然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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