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浒没料到儿子干下的糊涂歹事都给他调查清楚了,吓得魂飞魄散,砰地一声,双腿一软又跪了下来。
他咚咚咚地磕着响头,老泪纵横,“都是小老儿的错,都是小老儿教子不严啊!公子,你惩罚我吧,看是三刀六洞还是断手折脚都无妨,请公子饶过小儿一命吧!”
“我可以放过他,不以江湖规矩处置他。”他感叹地望着面前老泪斑斑的老人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教子不严,纵子行凶,这还是地方官府偷偷帮忙掩盖了,要是消息传到了京城,只怕连官府都脱不了关系和追究。
人人都疼子爱子,可是身为父母就有管教子女的责任,真正爱孩子应当是将他调教成顶天立地,助人爱人的有用之身,而不是纵容他由人化为禽兽,伤害无辜肆意行凶,走入毁灭境地。爱之适足以害之,可怜颜老镖头英雄一生,到老却犯下这个大错。
一听到霜节可以不用江湖规矩惩罚儿子,颜浒惊喜万分地抬头,“多谢公子高抬贵手……”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他脸上长驻的笑意不见了,低沉坚定地道:“他要自己向官府投案,接受法律的制裁。”
颜浒脸色瞬间雪白,“向、向官……官府投案?”
那他的儿子还有命活吗?无论是逼良为娼,还是侵占他人土地并杀人灭口,随随便便任何一条罪名都是死罪啊!
“你儿子罪大恶极,向官府投案自认罪孽诚心悔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要动用到江湖规矩来惩处的话……”霜节冷冷道:“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只怕下场不只是个死,而且还是死状奇惨。
颜浒颤抖着手,绝望地遭:“难道没有第二条路走吗?”
“颜老先生,你行走江湖多年,照你说,有第二条路走吗?”
颜浒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脸色青白得像是个病人膏肓的老人,“天……”
“颜老先生,你请吧。”霜节缓缓起身,悲悯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负着手走到窗边。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况且老天有眼,向来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我……明白了。”颜浒刹那间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去。
他别无选择。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头闪过了痛苦复杂的心绪,有自责,有悲苦,有凄伤,还有一抹很深很深的恨意,渐渐从心头萌生而起。
如果马霜节没有来过宝蜜防跌镇,如果没有他……虽然梅家班现在慢慢攒了一些钱,每餐都能吃饱饱,而且把冬衣也给赎回来了,可是他们依然没有从茅屋搬走的打算。
原因有二,第一是住久了倒也有一番深厚感情,第二当然是能住则住,把钱省下来好买新的行头。
阿昭是最高兴的一个,因为如果他们搬走了,或许这辈子她再也没有机会遇见马公子了。
只是……
她真的还有脸见马公子吗?
阿昭心头的高兴渐渐化成了酸涩,她手里拿着夹了腊肉的馒头,怔怔地望着小溪发呆。
“傻瓜,你怎么还有脸见他?”她食不知殊地咬了一口馒头,觉得味如嚼腊。“而且,他怎么可能还想见你呢?”
虽然从那一天之后,她每天晚上都找机会到溪边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可是已经三天了,马公子再也没有来,只怕永远也不会想要来了。
“唉……”她吃进肚里的馒头突然变成石头那么硬,沉甸甸地压在胃底动弹不得。
她的胃隐隐地作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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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她怎么还可能会想见他?
而且他有什么脸去见她?在他的怪病还没有治好之前?
坐在桃花小楼的卧房里,霜节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夏日灼灼,石榴花开得分外灿烂火红,只是他的脑子里却乱烘烘的,只有阿昭的身影和笑靥,对满眼的花艳他全视而不见。
“可恶,我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一天!”他竟然坐在窗口对着花发呆,就跟个深闺中思春的怨妇没两样。
是真的吗?就为了一个小小的花旦?
他焦躁地站起身,修长的双腿在宽敞的房里来回踱步,拼命想要消除心头异常的纷乱。
怎么会呢?
他对男女情事一向没有兴趣,追求武术暗器的颠峰和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他毕生所愿,只要完成了老头子交付给他的烂任务,在他六十大寿寿宴上唱完那出“卖油郎独占花魁”后,他就等于挣脱牢笼从此逍遥自由了。
他为什么要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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