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朱老爹难过的表情,她也顾不得思虑其他,急急绑好了船绳,小碎步地奔向朱老爹。
「你……怎么……了?」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小手抚慰地握住朱老爹布满粗茧的手,想要给他一点支持和温暖。
朱老爹抬头见是她,登时泪眼汪汪起来,「洁儿丫头,呜呜呜……」
老爹一向乐天知足,就算天塌下来也当被盖,可是今天竟然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玉洁难掩心惊,「怎……么了?」
朱老爹一抹满袖子的眼泪,气苦地埋怨愤恨道:「都是那个死老鬼,太可恶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到底还是不是人,有没有人性啊?」
玉洁听得好不疑惑,「我……不……不懂……」
她的喉头好疼,好乾涩,像在粗粗的沙纸上摩挲过,可是她不管了,朱老爹的眼泪把她的心都绞拧疼了,这受伤的喉痛算什么?
「可怜的红屏,我可怜的乖孙女儿,她今年才十八啊,就遭受到如此悲惨的命运……」他摇头拭泪,却怎么拭也拭不乾。「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帮她?洁儿,你一向冰雪聪明,可不可以教教老爹该怎么做?」
她教,她教,可是……可是她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啊,又该从何教起?
看出她著急又不解的表情,朱老爹总算稍稍控制了鼻涕和眼泪,哽咽地道:「你知道咱们春满城有三大豪门世家吧?」
她一怔,急急点头。
甄家、卑家和艾家,钱多得拿来堆城垛都可以堆个十座、八座的,她从几年前落脚在这儿就听闻过他们赫赫的名声了。
他又哀声叹气起来,「这甄、卑、艾三家的少爷想续弦,所以现在闹得是满城风雨,偏生就有像刘老头这种无耻之徒,为了丰厚的聘金和将来的好处,就将孙女儿往死里送……他难道不知道甄家少爷简直是头发了疯的熊?把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打死了,现在想续弦,只是再找一个出气包、受气袋,由著他打著好玩的,偏偏就有这样的外公……竟然自动上门去求了这门亲!」
玉洁想著那一天几个船娘的闲话,不禁呆了呆。
就是那个传说中很可怕的甄家少爷……朱老爹的孙女儿要嫁给他了?
想起那个泼辣的姑娘,她突然有点想拍拍朱老爹的肩头,告诉他以他孙女儿的凶蛮不讲理,嫁进甄家倒楣的恐怕会是甄少爷。
不过,看老爹一脸难受烦恼的模样,她要真这么讲,老爹可能会误以为她在幸灾乐祸,所以她只好吞下几乎冲口而出的话。
「不能……商量吗?」她指的是刘员外的决定。
朱老爹又气又恼又烦心地道:「哪有办法啊?那个刘老头死要钱又死要面子的,既贪了这门亲,又哪有把金银财宝往门外推的道理?我看这次我那可怜的孙女儿肯定会给刘老头坑死了。」
玉洁轻轻地拍拍他的手,眼神好温柔,「我想……总……会有……办法……的,别……担心。」
他沮丧地摇摇头,「还会有什么办法?红屏方才哭著走了,说她宁死也不嫁,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那个刘老头又……唉,我只是个卖馒头的穷酸老人,有什么能耐阻止这件事?可是我不甘心啊!」
「孙……小姐……回去了?」她一呆。
「是啊,是给刘老头家里的仆人给架走的,说这桩亲事无论她死活都得嫁,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呜呜,我一想到刚刚红屏被捉走的模样,我的心都碎了。」
玉洁这才注意到朱老爹满身的灰尘和汗水,还有扯裂了的衣襟,不禁大惊,「他们……打你……」
他垂头丧气地道:「要真当场打死我也还罢了,我就是拚著这条命也要护得我的孙女儿平安,可是他们偏不打死我,让我在这儿心头绞疼白受活罪哟!我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可否……劝甄家……退婚?」她极力思索著解决的方法。
朱老爹一呆,「劝甄家退婚?」
她热切地点头,「他们……应该不……不是不讲理……的人吧?」
强摘的果子不甜,强求的姻缘不圆,这个道理是很浅显易懂的,甄家贵为大户人家,不至於没有品格到这样的地步。
朱老爹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无奈地摇头,「他们怎么可能退婚?好不容易有人答应嫁给甄家少爷,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再笨再傻也不会拒绝这送上门的婚事,何况我的孙女儿长得娇滴滴得像朵花儿似的,我就不信他们不心动。」
玉洁心头有好大的疑惑——为什么大家一听见要嫁进甄家,就像要被押去砍头一样的害怕恐惧?甄家的少爷真有那么可怕、那么坏吗?如果真的这么残忍,为什么官府始终没有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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