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心里明白,也不点出来,只垂着头苦笑。
找媒婆?人家怎么会认你这个娘家远在南边的乡下姑娘?到头来,还不得把女方家算到薛家人头上,要是出点什么事,人家才不会山长水远地跑去找大伯,只会来薛家闹,这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
香菱心里是不愿意的,但也明白她娘的顾虑。
自己和大伯那些人没什么感情,但她娘不一样,终究是在大伯家住了十几年,当初大伯愿意收留下无依无靠的妹妹,所以现在她娘才总想着要报答。
“娘,你先别着急,请媒婆不是一件小事,回头我先问问我婆婆吧?”香菱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这才抬起头。
“对的,是要先问过亲家太太,做儿媳妇的可不能私底下胡乱作主,要听婆婆的话。”
本以为这事没得转圜了,不想又有了媒婆这条路子,甄太太顿时心满意足,看到女儿谈兴不高,只当她困了,便拿起未做完的针线活儿,起身要走:“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剩下这几针我来做。”
香菱没心情和她争这个,亲自把人送到门外,转过身脸就黑下来了。
薛蟠从铺子里回来,今天是中秋节,因此铺子关门早,他给掌柜和伙计们发放了节礼,还没到申时就关门回家。
一进屋,看到香菱正黑着脸坐在榻上发呆,这可稀奇了,薛蟠还没见过香菱发脾气呢!
“你怎么了?”薛蟠好奇地问她。
香菱抬起眼皮,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言不语。
以往薛蟠只要一进屋,香菱就会忙着端茶递水,服侍得体贴入微,哪里像现在这样,她不仅不回答,连身子都没动一下。
“嘿,我招你惹你了?”薛蟠不明所以,还是那副笑嘻嘻的傻样子。
香菱咬了咬唇,半晌才有了反应,啐了他一口:“你是没招我惹我,只是招了别人,惹了别人。”
薛蟠摸不着头脑,凑到香菱跟前,紧盯着她的脸:“说什么呢。”
香菱气性上来,背过身去,恨恨道:“表妹说,她就想嫁个你这样的好男儿呢!”
薛蟠顿时不高兴了,不是为香菱说的那些话,而是她的态度。从自己进屋,她不仅不正眼看自己,甚至还故意扭到一边,不许自己看她。
薛蟠骨子里的霸王性子发作,他几时受过香菱这样的冷遇?于是,冷冷一笑:“岳母来了,你找到依仗了,都敢对我摆脸色了。”
越想越有些委屈,薛蟠冲着香菱的背说话:“我在铺子里忙了一天,回家连口茶都没得喝,你还要胡乱发脾气。”
香菱听他这样说,此时已经后悔了,深深觉得自己很不应该,只是一时拉不下脸,心里既难过又有些愧疚,两滴眼泪落下来,她也不敢发出声音,悄悄地拿帕子去擦。
薛蟠等了等,不见香菱还嘴,就知道这个回合还是自己吵赢了,他咧嘴一笑,正要伸手去把香菱扳过来,突然间意识到香菱刚才说了什么话。
啊,薛蟠心里一跳,婉容怎么能那样说呢?这是往他身上扣屎盆子啊!
要是没有送荷包那事,以薛蟠的粗神经,兴许还不会多想,此时却有些心惊肉跳,毕竟这事他还瞒着香菱呢!
薛蟠心里发虚,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你正在气头上,我不和你计较,今天过节,妹妹家没人,我得去看一看。”然后落荒而逃。
香菱急忙扭过头,只看到薛蟠飞奔而去的背影,她心里懊悔极了,决定等少爷回来再好好赔罪。
薛蟠骑着马,很快就来到贾府,叫开大门,他翻身下马,把马鞭扔给下人,对前来迎接的高管家说:“我过来看看,家里一切都好?”
“好着呢,薛少爷快进来,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夫人。”
薛蟠哪里买得起马,这匹马还是贾雨村的,因为要出差,马放在那里也是白白放着,所以就借给薛蟠了。
薛蟠先去给宋老太太请安,说了些过节的吉祥话,宋老太太见了他就很高兴,乐呵呵道:“上午你娘才来过,这会儿你又来了,多谢你们母子费心想着我们。”
薛蟠笑得又憨又傻:“妹夫不在家,我过来多盯着点也是应该的。”
“今天过节,我就不多留你了,快去见见你妹妹,然后就回家团圆吧。”
“是,晚辈先告退了。”
薛蟠在高管家的陪同下,从正院出来,又来到宝钗所住的东院。
朝儿躺在摇篮里,呼呼大睡长身体,宝钗在一旁守着他顺便做些针线活儿,看到哥哥来了,她急忙起身走到外间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