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听完我的话,点点头,然后又摇了一下,说:“你说的没错,后天肯定会有人动手,但你的推测,还是有个根本性的错误。”
我把自己的话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没发现异常,“是什么?”
“你被霍玲误导了,以为有四个人是正常的。我昨天就说过,这不对。还有一个人不正常。”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整个茶杯就在他手里爆成了一堆碎瓷片。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他抓起一片,闪电般地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下。
“我靠,你干嘛!”
他的动作太快了,我根本不可能阻止。血液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在地上滴了一长串。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到血珠爆开的画面,我还是觉得像有人在敲我的脑袋。
“是我,”他把手伸过来,很平静地说,“我也是不死者。”
也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太平淡了,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第一时间涌现的竟然是尴尬。这就像你在跟陌生人拼命骂素未谋面的同事是混蛋,骂够了对方告诉你他就是那个混蛋同事,既尴尬又惊悚。
我定了定神,低头看他手背上的口子,发现划痕颇深,但惊人的却是另一件事——除了这条新伤外,他手上根本半点疤痕都没有。
除非今天才是他第一次自残,否则凭他伤口的深度,皮肤绝不该这么完好。但张海客告诉过我,他在少年时就已经会很熟练地用自己的血驱虫了。
我突然想起来,尽管我见证过他多次遍体鳞伤的战斗,但仔细回想我与他共处的时间,不管是在蛇沼淤泥里打滚的时候,还是在巴乃给他烫胸部纹身的时候,我都没有在他身上见过明显的疤痕。
那是我的过去,但对于现在,又是相当遥远的未来,时间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确实很不正常。
血没有流多久就止住了,我脑子里有声音在啸叫,塞满了各种情绪的碎片,好一会才憋出句话来:“你……是什么时候吃的药?”
闷油瓶摇了摇头,中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从小就在了。”
我猛然吸了口气,感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往上冲,一阵晕眩。我还以为他不老,和那些患了尸化症的人不同,纯粹是因为张家的优势遗传,哪想得到竟然会有这么恐怖的真相。
我脑海中不自禁地浮现出那些塞满虫卵的颅骨和人头罐的画面,感觉有一股怒火堵在心口,无处可去。一方面是因为他体内竟然也有那种东西,另一方面,是他在提到这些时的语气,居然是那么的平淡,简直像在解释自己得了感冒一样。
“过几个小时就明显了。”闷油瓶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淡淡地说,“我和他们的本质相同,不存在对照的问题。”
我瞪着他,真恨不得把他的脑袋看穿,把那里面的虫子都烧死,“组织知道吗?”
“当然。”他看着窗外,视野可及的范围里只有几根随风晃动的树枝,“我不知道霍玲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她不清楚我的情况,贸然合作只会制造麻烦。”
麻烦?我真没想到他拒绝的理由居然能归结成这两个字,“那就跟她们解释,谁都知道你和解九爷没关系,她不会把你当敌人的。”
闷油瓶没出声,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发言很可笑。他为什么要担心霍玲翻脸?对他来说,老九门的人本来就都是背叛者,他根本就不可能关心霍玲的看法。
“我知道了,你不是担心她怕你,你是不需要伙伴。你一个人就够了,其他人都是累赘。”
这样的发言可算是相当尖锐了,我其实有几分惭愧。因为他的做法无可厚非,我却不能对他说诸如“你太聪明了,一个人肯定比一帮人安全,赶快逃跑吧别管我们”之类的傻逼话,不然他真的跑了我就完蛋了。
闷油瓶扫了我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瓷器摔破的脆响,几秒后,突然有男人惨叫了一声,跟着就是一连串东西倒下的噪音。
我们正下方住的是霍玲和文锦,可她们房里怎么会传出男人的声音?我心知不妙,大步走到门口推了推,可惜大门紧锁,又隔着一层楼板,什么也看不见。
“臭婊子,你敢捅我——”再度响起的暴喝声还是那男人,他大概是受伤了,咆哮得嗓子都嘶了,“来人!把这疯婆娘按住!”
我听到霍玲在不断地笑,声音清脆悦耳,虽然依旧很好听,却又透着几分疯狂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