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到处都是谜团,不过眼前最紧迫的无疑还是逃生。一直走到我都快恍惚睡着的时候,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下水道口,光线从方形的通道直射下来,非常刺眼。导盲女给我戴上遮光眼罩,一行人又急行军了一段时间,最后到了一个人声嘈杂的地方,估计是与大部队汇合了。
我被人抬上担架后精神为之一松,也不知昏睡了多少时日。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晚上,看着大帐篷的尖顶内侧,我转头一侧身,就看到小花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我。看到我醒了他也没有半分惊讶,反而把眉毛挑了挑。
“可算醒了,不然我连个抱怨的对象都没有。”他道,“一想到队里两个重病号,你还带了一堆麻烦来,就犯愁。”
六棋语76
我看着小花,心里不由百感交集。从张海客冒充他和我接头后,我和真正的他就再没联系过,甚至我都担心他是不是遭了张海客的毒手,此刻看到他平安,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而且听他的意思,两个重病号,除了我也就只剩下闷油瓶了,“他现在怎么样?被陨玉侵蚀得厉害吗?”
“不太好,”小花拧起眉,摇了摇头,“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你是问张起灵?”
我愣了一下,难道我猜错了?
“你不是说两个病号?”
“如果你是问张起灵,他不是我们的人救的,还得再过一晚上,等内线给我进一步的消息。”小花叹了口气,语气中有着深深的疲惫。我略微松了口气,因为不管是谁救的,至少不用担心闷油瓶被困在里面了。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他平安无事,因为陨玉会加速尸化,即使看起来没问题,也不知道体内有什么变化。
“那另一个是谁?”
小花又叹了口气,“是瞎子。”
“什么?”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了,“他救我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这个问题……你最好自己去问他……如果你还有命去问他的话。”
“怎么了?”我不理解小花的意思。他向我摊了下手,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向了自己的手背。
在那里有一道伤口——当然,在我身上能看到伤口并不是什么怪事。真正奇怪的地方,是这道伤口在动,它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地向两端延伸、绽开,露出下方暗红色的血肉,但下一秒它竟又开始往回收缩,成为了一条弯曲的红线。这看起来很诡异,简直就像是我的手背上长了个一伸一缩的裂口怪。
“你腿上这种口子更多。”小花扭过头去,似乎是不忍目睹,“丁香倒是胆子很大,一心只想救你,大概在尹家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过还有一个不在乎的……跟着你来的那个阿宁,恐怕是另有图谋吧?”
我看着他,心中升起一丝阴寒而尖锐的恐惧。
在别人眼里我居然是如此可怕的样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陨玉里和西王母搏斗的时候?还是积尸堆处?这一路上波折一个接一个,我根本没有余暇关注自己,难道在我遇到阿宁和黑瞎子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但这些伤口既不痛也不痒,如果不是小花提醒,我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我摸了摸伤口附近的皮肤,并不觉得麻木或僵硬,这反而更加奇怪,“我这……算是尸化了吗?”
小花不置可否,他沉默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我猜,在你体内人类与非人类的部分,平衡已经被打乱了。”
他苦笑一下,“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几个现在是各执一词。丁香说,她能听到你的呼吸和心跳都在趋于稳定,你一定能挺过来。瞎子表示反对,他认为你马上就会尸化,让我们尽早做准备——没想到吧,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救你,他骨子里却是最悲观的一个。小玲珑……弃权了。所以现在,关键的一票在我。”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有许多疑点需要更详细的解释,但似乎现在不是提问的时机,因为小花的问题穷追不舍。
“你说,我该怎么选?”
他的眼神严肃且凝重,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成分,我这才忽然意识到从刚才起和小花对话时的异样感。从我醒来时起,他全身就是紧绷的,那是一种防御性的姿态,他一直在提防着我。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下手。是还在观察?还是想给我机会?我心里明白,现在的我不是小花的对手。虽然过去并不是没想过自己的结局,也知道断头之约的严肃性,可事到临头,我其实还是想要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