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问题,亚瑟可厉害了!而且弗朗西斯那家伙也在。”“是吗……”马修想了想还是很担心,躺在地板上慢慢思考,阿尔弗雷德也躺下来,不安分地滚来滚去。傍晚的芝加哥比深夜静美,一股绵长的气息从金色的余晖中裂散开来,马路上跑过几辆归家的马儿似的轿车,躺着仰望天空,枯树枝漂浮在一片焦糖浆色的晚霞里,一切被黑色的小窗户裁剪得方方正正。马修一时之间无话可说,便道:“你裤子好像摔破了,我帮你缝起来吧。”
“嗯,谢谢。”阿尔弗雷德没有起身,马修又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偏头又看见那面镜子和镜子里的人,鬼使神差地问:“阿尔弗,我们会一直这样吗?”他眨了眨眼睛,发现镜子里的人的脸是半透明的,他不明白自己说出这句话是出于期待还是恐惧。稳定不变也意味着止步不前。阿尔弗雷德愣了愣:“什么这样?我们当然会一直一起吃巧克力啊,我才不是小气鬼。”
马修哭笑不得:“那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要……”约定的话语从此铭刻在马修的脑海中。马修从背后抱住了阿尔弗雷德,惹得阿尔弗雷德咯咯直笑:“马修你干什么呀,好痒……”马修把脸埋在阿尔弗雷德的背上,闻到跟他相似的柔软香甜的味道,十分安心,此时此刻,他的新的安全感诞生了,那就是阿尔弗雷德,他的弟弟。马修会在阿尔弗雷德需要他时一直待在阿尔弗雷德身边,希望阿尔弗雷德也这样对待他。
到了晚饭的时候,亚瑟上楼来叫他们下去吃饭,却发现两个孩子爬在地上睡着了。他给他们披上毛毯,拉好窗帘,关上灯,让黑夜的摇篮来守护他们。这一夜,马修睡得无比绵长。
马修做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梦,梦里的他头上披着新娘似的头纱,穿过一条仿佛通往天堂的白色通道,四周都散发着柔光,走廊尽头有扇门,他推开门,看见里面横着一口被百合簇拥的黑色棺材,棺材里那个青年的脸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当时他意识到,那个人是自己,而自己变成了阿尔弗雷德,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将手放在那个人的额头上,那个人的眼睛蓦地睁开,马修浑身一震,也猝然醒来。
“马修醒了。”几乎同一时刻,阿尔弗雷德说道。马修脑袋靠在阿尔弗雷德的大腿上,动弹了一下身子,发现身上酸软异常,便看向周围,他们在车里的后排,亚瑟坐在驾驶座上,伊万坐在副驾驶座上打盹,怀里抱着他的素描本——伊万飙起小破车来比跑车还快,但没人想坐他的车。他们又在路上了,马修问:“……弗朗西斯呢?”
“他去那边了。”亚瑟的大拇指点了点车窗,对面的红色跑车里正群魔乱舞,“你感觉好点了吗?”马修坐起来摸摸脑袋,那里被缠了好几层纱布,而且肿痛发热,他说:“我没事。”
“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亚瑟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有点烟瘾,戒烟时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你什么都不说的话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困扰,快点好起来吧。”马修露出一个介于无奈和感动之间的笑容:“我知道。”
“所以呢,为了治好你的伤,也为了让我们休整,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去那些家伙的家乡洛杉矶区了!”阿尔弗雷德大大咧咧地揽住马修的肩膀。马修吃惊地挑眉,回头一看窗外,外面的风景果然变得不一样了:“洛杉矶?他们原路返回了?我们不继续往北边走吗?”
“急什么嘛,他们也说好久没回去了想回家休息休息。他们的家人都在洛杉矶,我们可以去寄宿,洛杉矶是很有名的常异人混居地哦!”
“是吗……”马修一手放在窗户,额头抵过去,“这样也好。”外面阳光正好,碧空如洗,高速公路之外是一片野蛮生长的草原,顽强的野草钻破柏油路,从绵延千里的地缝中耀武扬威,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座红色土山,或许还被地震推倒了一半,到处呈现出一种莽荒辽阔的野性美——这条路通往洛杉矶,“天使之城”。阿尔弗雷德见马修发呆,便问:“你想到了什么?”
马修摇头:“不,只是在想常异人混居地的学校是什么样的。”阿尔弗雷德撇了撇嘴:“听说异人的学校是另设的,常人没有强制课程,除了基本生存技能。真是不公平啊,仅仅因为出生时拥有大部分人不具备的能力,就要接受这么多管制,我们在校期间,不是得随时携带心跳监控装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