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同学分队领到了实心球,开始围着听老师讲解投掷的技巧,然后挨个上去试投。沙罗只能协助老师,把捡来的球一个一个排排好,她脸上依旧带着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局外人。
那个他始终默默关心着的小女孩终于从寻的讲述、过去的记忆和模糊的照片里浮现出来——小小的明亮的面容,满怀喜悦与感激。
『为什么想帮沙罗……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常做的那个噩梦吧。在梦里,我经常听见妹妹在很多房子盒很多人脸的背后喊我的名字,在喊,哥哥救救我。第一次看见沙罗的时,她小小的一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我看着她,好像听见她也在说,哥哥,救救我。』
又酸又涩又苦又懊恼的悲伤一口气涌了上来,刺的剑子喉咙哽咽,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在沙罗身上延续的并非寻的生命,而是寻的寄望和救赎。
——即使是不完满的人生,依然满怀喜悦与感激。
深深地吸了口气,剑子闭上眼睛,想让沸腾的情绪安静一些。
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龙宿想也不想就大步走过去,全然没注意背后楚君仪惊骇的表情。
“剑子,汝无事吧?”拉住恋人的胳膊,龙宿自己都搞不明白这种心被揪得死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睁开眼看他,剑子微笑,“现在,确实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了。”
松开手,龙宿不想拆穿他还有点发红的眼眶,“好友,汝现在该知道吾一贯诚实可靠,绝无虚言了吧。”
一时间剑子无语凝噎,“这嘛……别的且不论,若以脸皮厚度做衡量,你一定是最为可靠的。”
“好友赞缪了。”被这样“夸奖”还露出一副得意的恨不能转圈圈的神情,舍龙宿还有几人?剑子真是叹为观止。还好,龙宿这次很有分寸,在他炸毛前主动退让,“吾先回车上等汝。”
“嗯,我再待一会儿。”剑子也知道不宜久留。他曾跟寻一起见过沙罗几次,虽然幼年记忆容易模糊,但自己白发白眉的长相也实在有特征了点。如果真的被认出,若问起寻的事该如何回答……他无法假设。
龙宿回转身来,面对的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一片铁青的俏脸。
他愣了下,才觉得不对劲,楚君仪已经按捺不住:“龙宿,剑子……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第32章 Act 32.0
宛若琥珀的眸光一瞬间锐利,口中却肯定地回答:“是。”
他并没有撒谎。
轻描淡写的口吻让一向知礼的女子心头微怒,怎能让他含糊过关,“单纯的朋友?”
“剑子是吾之恋人——吾想,这是汝想听的答案。”
语调仿佛“今天中午我吃的是鱼不是蛋”一样满不在乎,却让楚君仪从脚底一路凉到心头——竟然……是真的。
倘若龙宿一本正经地虚言巧辩,恐怕还能一笑置之,老朋友心机深沉,她也惯了对方时不时故作的惊人之语。但就是这份不值一提的平静,不屑在事实面前掩饰的骄傲,却让自认对龙宿有几分了解的楚君仪失去了言语。各种念头在脑海里打转,她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张了口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望着越来越紧的黛眉让女子秀丽的脸一片沉肃,就算龙宿也忍不住良心发现:“咳,君仪,吾并未打算下一刻去打机票出国公证结婚,汝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眉头乍松又紧,楚君仪瞪住他:“交过几个女友你都数得出的老友在面前出柜,你让我不必紧张。”
“不是吾无故质疑,但……汝真数得出?”
“疏楼龙宿!”
龙宿很好看地笑,和剑子磨嘴皮早就把他锻炼得刀枪不入,“君仪,汝计较了。”还是那个熟悉的朋友——颠倒众生的脸上一抹淡笑,天生的梨涡一如既往地可恶又可爱,似乎在说——“一切尽在我的掌握”。
心头那一股忧虑和怒火一瞬间跑了个没影,楚君仪忽然就语塞词穷,再想不起接下来该说什么。
与其问为何成了这样,不如问何时成了这样。她在心里苦笑,一个月才偶尔一通电话,大半年也不见一面,又曾关心过、了解过朋友真实的私生活多少呢?事到如今,面对龙宿毫无推诿的华丽堂皇作派,再说些陈腐之言也是无用了吧。毕竟,多年学儒也从未磨灭过本性的疏楼龙宿,绝不是一个能容忍他人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