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你说徐姑娘是去治病,现在病情如何?”徐伯人问。
“唉……”一说起这个,李妈唉声叹气,“多有名的大夫也摇头,说是活不过——”
“李妈妈!”车中低声然而慌乱的轻喝。
李妈顿时变了脸色,闭上嘴,往骡车去了。
——怪不得!徐伯人记起刚刚那种不寻常的感觉……味道,是味道!
药的味道。
一开始并未觉察,是自己身上也满是药味的缘故。徐伯人恍然大悟:“她……患了绝症?!她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是丝毫不露悲伤和绝望。”一点一滴回忆,仲雨在走向骡车时的动作,分明是在强忍病痛!
早该想到——其实,方才车厢里两人说话,声音再低又怎能逃过徐伯人双耳,只是他刻意不去想、不去留心、并未琢磨过而已。
不觉老鼠已经有一面烧焦了。
天明,启程。
徐伯人仍坐在骡车副座上,好像有些适应自始至终的晕眩头痛了,偶尔还敢偷眼打量一下仲雨。仲雨半挑车帘,倚车厢安然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己要是那样一靠,肯定又是发呆。师父就很奇怪自己怎么小小年纪老是发呆……如今,师父已经不在了…….
找回师父遗骨确然重要,可师父也会先照顾这一对主仆罢。
漫无目的的漂泊,是快乐,还是苦恼?不试试怎知。
况他现在,算不得漂泊,因为要“护送”,顺便试一试自己对头痛的忍耐力。
剑刀背在身后,刀柄露在外面。
路上,应该不会再有意外吧……不,还有一点。
他临时决定相助到底,因此只身相随,除了一把剑刀外,身无长物,在女孩儿面前,可够狼狈失礼。
——有什么关系?自己,不过是个江湖人罢了。
徐伯人稍稍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眺望远近景色,忽听车厢里又喁喁细语:“小姐,再吃些药吧,您身子又该疼了。”李妈的声音,车帘也放下。
“李妈妈,你也知道药物无用……我要是去了,放心不下娘亲和祖母,到时还劳烦您照拂。”仲雨回答。
“呸呸呸!小姐,您年纪轻轻怎么说丧气话!莫不是怪咱昨晚多嘴——”李妈还要说,被仲雨拦住:“李妈妈,千万别这么讲。我实心托付您的,因为我一去了,家中无后,还不知娘亲和祖母……到时……唉……”仲雨终于叹息。
只是轻轻一声叹,已蕴了太多割舍不下的悲凉。
——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明明造化不由人。
“小姐呀,不如干脆你和恩人成婚,女婿如半子,夫人看见恩人就如见了小姐一样,家里也有人照顾了——这话按说是咱多嘴,可咱寻思寻思也不错。”李妈小小声嘀咕。
徐伯人心里咯噔一下,脸立刻烧得慌:一是无意中过分敏锐的耳力听到了女子私语,二是私语中突然提到自己,最为重要一点——要“成婚”!?
徐伯人想不留心都不行了,却听仲雨许久无言。
——不会默允了吧?从来毫无惧意的徐伯人,此时竟胆战心惊,又不好回身插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全然窘住这个少年人,额上不觉渗出冷汗。
时间,怎如此难熬!
徐伯人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再过一瞬,恐怕就得落荒而逃的时候,还好——李妈说话了,还是诚惶诚恐的语气:“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咱只是说说罢了,小姐可别生气,咱错了,该死,该死!”底下才是仲雨平静一声“嗯”。
不知仲雨做了什么。
徐伯人好歹松口气。
——这口气刚刚呼出,蓦地身上一激灵,远远的女子□□声,钻进耳中!
方才心里紧张而未留意,此时听□□已近,远处,一辆马车正自斜刺里冲出,打横奔过,落入徐伯人眼里。
徐伯人眼睛就是一亮!
回头,开口:“徐姑娘,你们先走,到下一个镇我会去找你们,先失陪。”声音疾而冷静,并不犹豫。
说罢已自长身而起,一道剑光般,径奔马车而去。
李妈动作也慢,眼神又不好,待挑开了车帘,林子遮了一闪而过的马车,也遮了追赶马车的一群人,她没看见那些,只瞪着徐伯人背影,急得失声惊道:“坏了,小姐!咱刚才的话让恩人听见,他一个不乐意就走了,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