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良玉皱起眉来,“凌霄,你又糊涂了!”
凌霄当即一个激灵,噗通一声又跪下去,“陛下!凌霄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侍奉陛下,再也不想……南陵!”
姜钰沉沉看了一眼崔良玉,道:“连孤的人生都不由孤做主,更何况你。你顾着你自己便好。你就当你的家人……一切安好吧。”
虎尉带着几乎瘫软的凌霄下去。
姜钰看了一眼崔良玉道:“你好似知道凌霄的身份?”
崔良玉恭敬垂下眼眸,“臣知道!”
“你如何得知?”姜钰好暇以整地等着他的回答。
“……是苏琨告诉臣!凌霄藏有缝制南陵特有图案的手帕。”
姜钰冷道:“那为何不禀报于孤?”
崔良玉不慌不忙,“凌霄胆小愚笨,惹不出大祸。再说,臣觉着陛下更信她些……”
若他说出凌霄真实身份,姜钰定会认为他故意为之,就为撵走凌霄。
让她身边无可用之人。
姜钰被气笑,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停下来。
“抬起头来!”
崔良玉心头一颤,手指不由攥紧,遵命抬头。
映入眼帘的便是姜钰这张惦念了两辈子的脸孔。
只是一瞥,心就像有人揪着般,突地一疼,便低下头。
幽幽梨花香却止不住地扑进鼻息间,萦绕不走。
第44章 044
头顶响起姜钰没有情绪的话来,“听说,林钦兰送你一个香囊?”
崔良玉一顿,恭敬道:“回陛下。是!”
“孤不知,送你去益州书院求学,倒求来一份姻缘?”姜钰的声调里听不出冷热。
“不如,你此刻便辞了国相,与她双宿双飞如何?”
崔良玉猛地抬起头,眸光里终于露出恼色来。
姜钰继续道:“此去雍城,连孤的安危尤不可估。你不必紧巴巴跟着。”
崔良玉急急想自她脸上探寻出真相,可她面无表情,眸光无暖,像是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般。
得不出结果,他只能顺着心,重重跪下道:“陛下,林钦兰只是臣尊师之女,臣与她只有兄妹之情。再者,若陛下有难,做臣子的岂敢独活。臣死也不愿离去,独留陛下一人去雍城。”
其三,他崔良玉两世为人,眼中容不下任何人,除了她。
然而,尊卑有别,他岂敢唐突,贸然说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姜钰才道:“香囊在哪?”
崔良玉一顿,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小漆盒,黑色,无任何装饰。
“打开!”
瞬时,林钦兰所送的黑底金纹香囊赫然在目。
姜钰仔细盯了一眼,便确认了一个想法。
“听说,她让你佩戴于身,你为何装到这样一个普通漆盒中?”
崔良玉见姜钰揪着这个香囊问个不停,心中那个不敢冒出的念头便忍不住冒出来。
陛下如此在意这个香囊,难道因为嫉……妒?
若姜钰知道崔良玉作此想法,必要敲他脑袋。
姜钰这一世,每每思绪不宁,睁眼熬夜,便会反复回想上一世死之前的那些种种。
尤其死前那一刻,崔良玉手持宝剑,面无表情,甚至连眸光里都未曾有片刻波动。
那时,她以为崔良玉心黑手辣,将她早看做挡路之人,已死之人,所以才狠心杀她。
可这一幕在心中翻转多次后,她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
她平心而论,上一世在离开康延川时,崔良玉活脱脱一个忠臣良友,即便他表里不一,演得如她所见一般,可为何他手持宝剑时,眸光里竟一点仇恨都没有。
空洞,无光,好似一句傀儡!
傀儡?!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姜钰夜里不安宁的时候更多了。
她仔仔细细回忆从前的崔良玉,其后的崔良玉,最后一面的崔良玉。
试图找出不同来。
思索良久,都不得其法。
今次听到林钦兰送他香囊一事,她的脑海里刺啦一声突然冒出火花来。
上一世她浑身是血趴在大雍皇宫地砖上,一双脚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
她堂堂白兰女王,死也不要跪判臣。
于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她双掌撑地,支起上身,眼前崔良玉明晃晃的银白袍子晃得刺眼,一个恍惚,她往前一扑,拽了个什么东西,又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