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也是个烈性子,有担当,当下便站出来承认了当天晚上是她因为心里不痛快才任性不开门的。是她忘性没了规矩,与其他人不相干,只求二爷责罚。
宝玉听了晴雯的话,昨晚上的猜测证实了一半,另一半就在于被拦在门外的究竟是不是黛玉了。然而宝玉心里有着九成的成算那被拦在门外的就是林妹妹。二妹妹迎春性格内向,找他的可能性不大;三妹妹探春、四妹妹迎春如果受了委屈早已经跟他说起来,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更不可能是宝姐姐,算来算去,最可能是黛玉。不禁又气又怨,也不知道是该怨自己,还是该怨晴雯。
最后,宝玉勉强挥挥手表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然一屋子的丫环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他也果然如他所说并未惩罚晴雯,只警告了她们一番,以后不许再偷懒耍滑。话必,他强撑起的精神一下子没了支撑的力气,瘫倒在床上。
宝玉性格天真温和、不通俗务,从没有做过像今天这样设下计谋套话的事情,头一回迂回曲折的行事,这是心累;虽然生气只是在丫环面前装样子,饭就只吃了一半,而且就是装样子也是费了力气,这是身体累。他从小被家里人娇生惯养,把身体养的跟朵暖房里的花儿一样,平常吹了风还有可能生一场病,况且昨天才挨了打,身上本来就积着热毒淤血,心里有心事难了,昨晚也没睡好,再加上今儿一早这么一同折腾,他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只是因为记挂着之前吩咐了丫环去喊黛玉来,才没有一下子晕过去,可也没撑住多久就把眼给闭上了。
等丫环们把一地狼藉收拾干净都静悄悄下去后,只剩一个袭人在屋里看管着他。袭人看他面色发红,虚汗不止,心里就怕他气出个好歹来,欲要说些话开解他,不期然地看见这位祖宗晕了过去,赶紧命人去喊了太医来家里。而怡红院喊太医,如何瞒的住老太太等人。
黛玉听怡红院来的丫环说起宝玉在今儿一早在怡红院大发了一通脾气的事,心里很诧异,不懂他为何一早就生气起来,他受着伤,所有人都只有顺着他照顾他的,怎会有人这时候惹他生气?既然宝玉命人来请她去怡红院,知道再推拒不得,黛玉跟丫环说她用过早饭后就会去怡红院。
出乎黛玉的意料的是,她来时怡红院已经乱作了一团,人人的面上都格外紧张。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宝玉的伤情格外严重?
前世,宝玉的伤情虽然严重,可是并未出多少以外,好好将养一番也就好了的。难道这次并无金钏儿跳井的事情,反而出来什么意外?
黛玉心中着急,步子也加快走进去。却见到素来持重的袭人竟也慌的跟什么似得,不禁脸色大变,又见宝玉额头上搭着一条浸过水的毛巾,忙问宝玉到底怎么了。
袭人见是林黛玉,忙去拉她的手到宝玉病床跟前,道:“姑娘可来了,我们这些下人伺候的不好,今儿早上惹他生气了。然后他就这么躺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晕过去。现在发起烧来,浑身上下烫的摸不得,口里还时不时喊着姑娘,姑娘快看看他吧。”
黛玉听袭人如此说,坐在床前,把手探向宝玉的额头,果然滚烫的像个火炭,心里也跟着着急起来,连声问大夫呢?什么时候到?
宝玉虽然晕过去了,可是心里依旧记挂着之前命丫环去请黛玉的事,朦胧间听到黛玉的声音,感到有一双冰凉柔软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上,挣扎着睁开眼睛,果然见是黛玉,一时又惊又喜,连忙抓住那只要离开的手,开口沙哑道:“林妹妹,你可来了。”
林黛玉被这话说的心里一酸,看他如此情形,不禁深埋在心底的真实感情。“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好好的,你一早上发什么脾气?怎么不知道保重自己?有什么大事值得你发脾气。”
“自然值得。好妹妹,你听我说。芒种节前一天晚上,我知道是你来找我,却没进的门来。你那是心里不知道该如何难过。”
“那日的事早已过去,你不必再说,我都知道的。”黛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宝玉刚把这话起了一个头,外面凤姐儿扶着贾母,二太太跟在贾母身侧急慌慌的走进来。
贾母口里一叠声的喊道:“宝玉,宝玉。”
黛玉见祖母、舅母都来了,忙起身让到一边,好让贾母看清宝玉。贾母看到宝玉这幅模样,心疼的直哭。袭人之前是为了压住场面,才勉强没哭出来,此时老太太、二太太、凤姐儿都来了,这里终于有了一个主事的人,袭人的眼泪跟不值钱一样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