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把脸转向床里,心里不知哪个地方隐隐有点沮丧。在展昭不掺一丝杂质的纯净声音里,刚刚自己的感觉,反倒显得做作了。
展昭以为白玉堂的伤痛又发作了,心里有点后悔,如果在小屋里能先检查一下他的伤,一定会叮嘱喽罗们不要给他乱洗澡。这些平日大大咧咧的喽罗居然会细心到把白玉堂洗干净再送来,明是一片讨好自己的心,帮的却是倒忙。
门被敲响,展昭拉过被子掩住白玉堂腰际,起身开了门。是卢方和蒋平。
“展副官费心了。”卢方向面前英俊的青年拱手。
“能为大当家尽一分力量,是展某的荣幸。”展昭还礼。卢方迈步进来,站在床头看着白玉堂,皱了皱眉。
“白公子果然是条好汉。一会卢某给白公子另安排住处,养好伤就走吧。”
白玉堂抬眼望向卢方,原先以为陷空帮的大当家会是一副凶神恶煞模样,见了面才发现卢方颇有长者风范,如果在路上遇见,也许会认作是退隐归乡的员外郎。
白玉堂咬咬牙,在枕上向卢方一抱拳。
“白玉堂见过大当家!要是大当家不嫌弃,白玉堂就不走了!”
卢方微笑,是老江湖脸上经常会有的高深莫测的笑,明明是笑容,可就偏偏让人后背发寒。
“有理光棍,不做无理勾当。白公子家大业大,前程正好,拉你进绺子,是把你坑了。”
白玉堂苦笑,“家大业大,不是我的。到处都在抓我,能走到哪去?大当家这话我也明白了,白玉堂从来不强人所难,就辛苦大当家把我捆了送到长春去,我绝对不连累陷空帮!”
“白公子真会说话。”蒋平尖着嗓子干笑一声,“陷空帮要想讨好小鬼子,四爷早把你绑着当礼送了!白公子打听打听,拿陷空帮有辙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那就请大当家收下我!”声音沙哑的白玉堂,眼神十分诚恳。
展昭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看着,心中迅速思考着白玉堂要加入陷空帮的动机。到现在为止,一切看起来都是巧合——他很愿意相信这是巧合,那样陷空帮就多了条臂膀。陷空帮这群血性爷们拒绝了东北军的收编,不也是他展昭内心希望的吗……
但这未免太巧了!当卢方把问路的石子投向白玉堂,白玉堂立刻就跟上来了!
也许这一趟东北,确实没白来。
卢方望着白玉堂,面有难色。白玉堂指指展昭,淡笑着说:“早就料到大当家做事谨慎,可有一点我没想到。”眼光斜斜晲向展昭,“四爷说拿陷空帮没辙的人里,也包括了东北军?”
展昭淡淡一笑,蒋平上前开口说道:“白公子以为陷空帮什么人都可以进?展副官不是陷空帮的人,但陷空帮可以打包票,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这都是展副官的家!”
蒋平口若悬河说了一通,说到最后连卢方都皱起了眉。白玉堂这才明白,陷空帮上下最戒备的就是当官当兵的,一个多月前展昭奉命来收编陷空帮,被拒之门外,正赶上卢方的独子卢珍得了急病,镇上的医院束手无策,展昭及时赶去救回卢珍一条命,卢方还是不让上山。直到展昭坚持一切按规矩办,才终于进了山门,谈上了收编。但勤务兵还是留在镇上,展昭每过三天就派人送个信给他们,报个平安。
“看不出大夫在陷空帮还真有用。”白玉堂语带讥讽。蒋平瞪了白玉堂一眼,向展昭一抱拳,说道:“得罪展副官,能不能让白公子看看……”目光停在展昭身上,欲言又止。
展昭没来得及回答,卢方已经摆手,“不要勉强展副官。白公子,行低人不低,挂柱有规矩。像你这样没人担保的外来人,不要说挂柱入帮,进山门都得过堂。白公子何必自找苦吃?还是好好在这养伤吧。”
白玉堂半眯起眼睛,问道:“大当家指教指教,贵帮怎样过堂?”
卢方看一眼蒋平,蒋平接口说道:“立风雪、脊杖、钉板、三刀六洞,一堂一堂来。要是当喽罗,过一堂就行了;要是想当粮台放线蓝把子一类的,还得加一堂。”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听着,指指展昭:“他过了几堂?”冷若冰霜的眼晴里明明写着:他什么堂都没过吧?不就是他来头大,你们得罪不起嘛!
展昭心里浮起一丝苦笑,余光扫了白玉堂一眼,转而望向地面的日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