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其他。
无论是什么举动都被抹除了意义,她被封闭在孤独的囹圄里,她的无助或茫然或生或死,与任何感知生命无关。
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到最后,连痛感也慢慢消弭无踪。她开始怀念那些感觉的存在,失去,得到,被给予的,被施加的,外物造成的物理感受。
她……迷恋那种……失去。
到底还有什么能够证实她的存在?她到底还算不算活着?
无论什么都好,谁能证明我和这个世界还有着联系?
她真的……是存在的吗?
“为什么你要回去?”limbo的冷笑为她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和韵,她走到努力挣扎着试图爬行的艾裴丽身边,踩在她背上吼道:“你在那个世界一无所知!毫无用处!无所适从!”
“为什么你还会向往它?”
艾裴丽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可从中溢出的不是辩解的词句而且滚滚而流的鲜血,踏在背上的那只脚像是想将她身体里全部血液挤出来那样用力碾压着,于是她索性不在尝试开口,只是用手肘撑着身体一点点向前挪动。
“你知道我手里的是什么?只是一把装了□□的枪,然而你的生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了。”看见艾裴丽拒绝的姿态,limbo越发恼怒地笑了起来,“你根本不了解那个世界,为什么你还敢说你想回去?”
她抬起腿,半跪下来一把抓住艾裴丽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冰冷枪管拍着她的脸颊,语调越来越高。
“就像这样,看不见也无法行走,从来就不存在味觉,听力也在衰弱,在累赘的标准上越来越进步——”
她猛地按住艾裴丽的头砸向地面,神情已与疯狂无异:“在那个世界,你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为什么你要爱那个对你一点也不温柔的世界呢?”
沉寂许久,艾裴丽笑了起来。
是啊,她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她听见自己的世界在死去,没有任何轰轰烈烈的声音,就那样无声地终了,只余下她被孤独的浪潮淹没时发出无力的悲鸣。
她忽然想起那些玻璃碎片,那些碎片里limbo的脸上挂着温柔却惶惑的表情,那些软弱的情绪并不是limbo的。
艾裴丽疲惫地回忆着,那些碎片的角度,碎片里女性仰起的脸,她眼中的惊愕。
那是属于她的表情。
她从碎片里看到的就是她自己。
为什么会认错呢。
为什么……
因为……
因为她们有着相同的面容。
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是她自己不希望离开。
为什么要去爱那个世界呢?
她自己在对着她自己发出诘问。
她和那个世界不存在联系,那个世界对她没有影响,那个世界不需要她。
有联系才会有承诺,有了互相影响、需要与被需要的关系,才会有和这个世界同在的感觉,才能算是存在的。
一无所知,毫无用处,无所适从。
为什么还要那么狼狈地活下去?
世界不喜欢她。
她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可是……
“可我现在不想死。”艾裴丽忽然古怪地笑了笑。
从手指到手肘到裙摆下的小腿大片的肌肤毫无意外地磨破,鲜血润湿沙石时微不可闻的滋滋声像是鸣虫的轻吟,不堪重负的膝盖骨发出微弱□□,每动一下肌肉都会牵扯出极致的痛感。可她依旧在前进着,前进着,前进着。
她在用她的全部生命对抗死亡。
她并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还如何面对回去后的冰冷现实,她也无法否认limbo的每句话都是曾经让她辗转反侧的梦魇。
可是……
她从没有埋怨过命运的不公,这个世界没有理由无条件地爱她,她想和这个世界有更多的联系,想被喜欢,想被爱,就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甚至可能毫无回报,但这是她,唯一的道路。
如果她不先去献上自己的一切,怎么能期待可能的,世界对她虚无缥缈的怜悯呢?
对于什么都没有的她来说,哪怕是毒苹果也有着致命的诱惑。
因为她一无所有,所以她只能去爱那个世界。
艾裴丽继续撑着遍布沙砾的地面费力爬行着,和爬虫一样丑陋地扭动身体,失血的虚弱感让她有种身处高空寒风中的无所依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