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以对。他低下头去,侧脸没入黑暗。唯有嘶哑的喘息拉锯似的充斥在耳畔。
男人见状哼笑一声,轻而易举地捞过少年的枪,再塞给上原律,并随手给了少年一记铁拳。
“你他妈干什么——”
看水川透疼得抱头直骂,真岛拍拍手,淡淡说道:
“没想好就别随便拿枪对人,走火了你这辈子就完了,蠢货!”
少年哑然。
上原律错开目光,拿着枪掂了掂,重新看向毫无动静的犯人。
……奇怪。
心中疑惑陡生,她拨开真岛的肩膀上前——然而,她只是轻轻动了动男性的肩,这具躯体便向后摊去,无力地靠在墙上,脑袋歪向一旁,双眼突起,嘴角有液体流下。
铁锈味扑面而来。
“喂,他怎么了?”真岛也注意到了不对劲。
她心下一紧,忙探过他的颈动脉,顿了顿,站起身来低声说:
“死了。”
“……妈的!”
男人一脚踹在墙壁上。
霓虹灯追过来,晕染在这张酷似真岛却失去生气的脸上,似是无声嘲笑。
“怎……怎么了……”水川透探问道。
上原律叹了口气:“死了,估计是服毒自杀。职业的。这下好了,什么线索都没了。”
说罢,她竟有些不忍再看水川透。
“什么……怎——怎么会?”
少年的身体晃了几晃。他伸手抓住死者的肩,又触电似的收回手去。“怎么会这样……”少年喃喃着,困惑地瞪大眼,望向上原律,再望向真岛,“他——死了?我……报仇呢?我该怎么报仇?我要怎么……怎么办?”
充满迷茫而不成句的问话犹如浮萍被浪打散,他整个人亦将被现实所击溃。
“什么怎么办,活下去啊。”
这时,真岛突然说道,语气太过稀松平常。一瞬的沉默后,少年质问的对象由虚空变为真岛。
“什——什么‘活下去’?怎么‘活下去’?说得倒轻巧!!”
话音刚落,一道强光忽从巷口冲进,照得她眯眼。巷内的黑暗被一扫殆尽,顿时警笛轰鸣,人声响彻。在嘈杂的声浪中,男人转身迎向耀眼的灯光,从容说道:
“在这条街上,随你怎么活。不过,我劝你最好寿终正寝,到时候到了‘那边’,才有脸见他们。”
上原律不禁抬眼望向水川透。少年低下头去,车前灯照亮他凌乱的金发,以及那句小声的嘟囔。
“……什么跟什么啊。”
她却眼前一热。
感动归感动,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却是漫长的询问。上原律本以为自己坐了快一晚上,可出了警局大门才发现夜色正沉。她掏出手机,微有裂缝的屏幕上显示时间为凌晨两点。
警察局稍微远离神室町,站在这里远眺那条街上的霓彩,竟油然而生一种虚幻感。
寒凉刺激着疲累的大脑。她伸出手去,张大五指,试图抓住那朵云似的光,又企图盖住那片薄而斑斓的霓虹。被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所逗乐,她喃喃道:
“我没死啊……”
“说什么傻话呢?”
熟悉的男声落入耳畔。她“哎呀”一声,连忙捂住被揉乱的头发:“真岛先生!”
“嗯。怎么还不走?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我还想等等水川。您先回去休息吧,顺便刮刮胡子。”
倦意早已写入他的神色和悄悄冒出的青灰色胡茬里。他一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出声:“也是。”
暂时卸下了素来的捉摸不透和随心所欲,此刻的真岛吾朗看上去竟像一个普通人,普通到足以令人忽略他的身份。她心下微动,不由对他说:
“……谢谢您。”
“啊?”
“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不过那个时候是您救了我吧?谢谢您看到我的短信并且马上赶过来,否则,我现在可能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实际上她自作聪明的录音也并未派上用场。
男人似有些错愕地盯她片刻,随即抬手摩挲起后颈,含混地应了一声,别过脸去。她不懂他这是怎么了,凑上前去,还没问出口,便被他埋怨地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