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呆会儿再换也一样。”西门庆打断她的话。
她这院里没有准备他的衣服,她是想提醒他回书房或上房换身衣服吧?他才懒得跑一趟呢!
“官哥儿,过来爹这里。”西门庆朝儿子招手。
官哥儿笑嘻嘻地跑过来,西门庆一把抱起他,官哥儿的两只脏鞋又印到了他的大腿上。
“爹!”官哥儿清脆地叫了一声。
虽说前些天,西门庆曾吓着了儿子,但小孩子忘性大,而且他们天然地能分辩哪些人对他是善意,哪些又是敌意。
官哥儿一见西门庆温柔的眼神,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这是他爹。
西门庆抱着儿子朝里走,李瓶儿跟进去。
绣夏上了茶,然后退出去。
绣春拿了一双官哥儿的新鞋过来,想给他换上。西门庆接过鞋,亲手替儿子换好。
李瓶儿看着他雪白道袍上的几团脏污,忍不住想笑。
没事穿得这么白净做什么?
西门庆抱着官哥儿不撒手,喂他吃点心,又喂他喝茶。
李瓶儿站在一旁,道:“老爷,把官哥儿给我吧,该哄他睡午觉了。”
“不用,我哄他睡也是一样。”
李瓶儿满脸惊奇,西门庆哄儿子睡觉,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西门庆像没看见她的脸色似的,若无其事道:“你睡不睡?你若不睡,我就陪官哥儿去你炕上躺一躺。”又问官哥儿,“困不困?想不想睡?”
官哥儿吃饱喝足,打了个哈欠,道:“要,要。”
西门庆不等李瓶儿回答,抱起儿子往炕边走去。
快到三月,府里还烧着炕,积雪慢慢融化,炕也烧不了几天了。
西门庆搂着儿子躺下,闭上了眼睛,一面慢慢拍哄官哥儿。
李瓶儿站在炕边看了一会儿,见他还晓得要给官哥儿盖被子,便什么也没说,正要轻手轻脚退出去,西门庆忽然叫住她,问:“我见来宝头上有根新金簪,是谁给他的?”
“当然是我啊。”李瓶儿一愣,随即道,“不是他偷的。上回他替我搬嫁妆箱子回来,很用心,我便赏了他。一共赏了两根呢,还有一根银的。”
“嗯。”西门庆心里释然,闭上了眼,接着拍哄儿子。
李瓶儿也不再多说,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李瓶儿进了侧间,绣春悄悄走进来,问:“六娘,要不要茶?”
“不要。”
李瓶儿坐在侧间的炕上,手撑在炕桌上扶着头,脑子里正想着事情。
西门庆果然大变样,难道是以前肉吃太多,被噎死了,现在对肉完全没了兴趣?
哎呀呀,要真是这样,那可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一件。
她边想边轻笑出声,一扭头,发现绣春还站在一旁。
她道:“你也下去歇会儿,我这里不用人伺候,等会儿我自己睡就行了。”
绣春笑眯眯道:“我就在这陪着六娘,等下您睡了,我在旁边眯一会儿就行了。”
“那随你吧。”
玳安进后院随意转了一圈,走回前厅回复应伯爵,道:“老爷在忙呢,说这会儿没空,让应二叔改天再来。”
应伯爵放下茶盏,问他:“大哥在忙什么呢?是不是在上房陪着大嫂?唉!”他深深叹了口气,“我家娘子听说了大嫂的事,心里哀痛得很,日夜嘱咐我来看望看望。家里小儿子缠人得紧,她分不开身,不然早来了。你再去一趟,问一声,看现在方不方便,我也想给大嫂行个礼,安慰几句。”
玳安听他这样说,没办法只得又走回后院。
他来到李瓶儿院子里,问了问绣春。
绣春回道:“老爷在里间陪着官哥儿睡午觉,你胆子大,自己进去喊他,我可不敢。”
玳安哪里敢?
他陪着绣春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磨磨蹭蹭回到前厅,无奈道:“老爷说了,这会儿没空,让您改日再来。”
“哦?”应伯爵这才了然,大哥这是避着他呢。
于是,他起身道:“既然大哥有事要忙,那我改日再来。”说完就走了。
玳安送走应伯爵,抹了把冷汗,也在心内嘀咕:老爷往常最喜欢的就是应二叔了,哪怕之前病重也要强撑着见他一面,怎么现在改了世道了?